昨夜一场雷雨把青石板的街面冲刷得无比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顾紫烈一身紫衣劲装英姿飒爽,目光望向十步之遥的医馆,等待着那人慵懒清淡的眉眼沐浴在晨曦之中,朝她款款而来。
初听他要随行,心中一阵莫名的窃喜。一喜可以一路相伴,朝夕相对。二喜不必担忧他寻花问柳,徒添挂念。顾紫烈终是直爽的娃儿,一喜一怒皆尽染眼底眉梢。
然而,程书澈又喃喃接了一句,“顾七小姐还欠在下许多银两,我倒是怕你一去不复返,还是随行比较妥贴。”
看似画蛇添足的话语,却将顾紫烈将将冒出的少女情思打得无从遁行,白润柔滑的侧脸似被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少时,她又似乎懂了。如同程书澈这般直白坦诚的男子似乎已不多见,多是巧舌如簧、暗渡陈仓如戚少游,虚伪应付,不到最终便不知其真性情。
罢了,或许为了银两也好。她便能堂而皇之地买下医馆,买下他颠倒众生的笑。
顾紫烈笃定她能办到,也坚信只要是银子可以搞定的事情,便会容易许多。
平安镖局门口十来辆马车整装待发,一箱箱的兵器静静地躺在马车上,等待着被送到关外的战场与蒙古军浴血奋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浴血疆场的将士们已经弹尽援绝,赵宋王朝昏庸无能,只知终日沉溺于故国的奢华,浑然不觉蒙古人的铁蹄已踏平中原各地,剑指临安。
每每瞧见自边陲涌来的难民,顾紫烈总会涌起一股悲在悯人的情思,恨不能生为男儿身,浴血疆场,上阵杀敌。
“七儿,此去困难重重,切不可任性妄为,寻衅滋事。”顾净风亲手将镖旗插在马车上,玄黑的旗帜迎风鼓动,呼呼作响。
顾紫烈拱手道:“请爹爹放心,我一定将兵器安全送达。”
顾净风忙不迭地摇头,脸上堆积的肥肉抖了起来,道:“不是,爹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现下局势未定,天下大乱,这些兵器于前方将士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朝廷委托数十个镖局分批押运,也是为了图个安稳。要是真的遇上蒙古人,打不过就跑,保命要紧。”
“爹爹,你这是……我一定会送到的,把蒙古人杀个片甲不留。”顾紫烈雄心万丈,眼前似有万马奔腾,刀光剑影。
“就你?”程书澈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清朗的眉眼染上一抹雨后放晴的金黄,愈发惑人出挑。“顾小七,别妄自菲薄了,该逃命的时候还是逃命吧。”
“我才不是胆小鬼呢。”顾紫烈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保一次镖而已,别总惦记着杀敌。你的命……”程书澈撩了撩深衣广袖,神情自若地挑了挑飞入鬓角的剑眉,目光难得清明地收缩,语气却是轻浮邪恶:“你的命是我的,可别忘了。”
顾紫烈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脸色绯红地垂了眸,双手交握于身前,似有些局促不安,心中满是再度涌起的少女情怀。
怎料,程书澈向来是给颗蜜枣,再把人推向万丈深渊的不轨之徒。
“你若是冲锋献阵没了性命,我的银子岂不是泡汤了,连粗使的丫头也眼着没了。”
只消一句,便将一切归于平静。
顾净风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无形的张力在潮湿的空气中扩散、弥漫,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牢牢地绑住。看得他不由得蹙起了眉,忙将杵在不远处的薛广唤上前来。
“薛广,老夫命你随侍七小姐身侧,不得有失。”
程书澈一听“薛广”名字,倏地调开双眸,黝黑的肤色,健硕的身材,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原来他真的混进平安镖局,看来此行不会寂寞。
“胡麻子,过来见过顾家七小姐。”程书澈挑衅地朝薛广,也就是赤哈鲁微微挑起眉,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这位是我新招的郎中,医术颇为精湛,众位镖师的头疼脑热、皮肉之伤都由他全全负责。”
“胡麻子”一身洗得发白的棕身深衣松松垮垮,衬得他满脸的麻子却发地醒目猥琐,他庄重地施了一礼,“顾七小姐,在下胡不医,无所不医,不医则殆。”
“好大的口气。”顾紫烈不禁侧目,众所皆知程书澈非男子壮|阳、女子驻颜之症不医,他另带郎中无非是为了万中有一之时可以化险为夷,没想到看似不太起眼的郎中口气倒是不小。
果然,近墨者黑,近澈者狂。
无意多做纠缠,顾紫烈翻身上马,扬鞭策马,领着镖队齐齐出发。
*
镖队日间赶路,夜间或就地安营歇息,或投宿客栈,一路上顺风顺水,没有太多可疑的状况发生。
然而,让人不解的是,每到一处城镇,总会听到关于怪侠菊灿灿行窃的消息传来,不是在姑苏城,而是他们一夜休整的地界之内。
程书澈清淡的面容日渐端肃起来,眉间聚拢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与困顿。
一日午后,镖队正在树林中稍作休整。程书澈朝阙朝羽使了使眼色,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是你干的?”程书澈也不避讳,开门见山。
阙朝羽蹲下|身,捧起溪水送入口中,“我还想问你呢,莫不是扮出瘾来。”
程书澈扶额摇头,半片衣袂没入溪中,湿了大片,“倘若不是你我二人,便是这镖队中的人。哪有如此巧合之事,未免也太胆大。”
“那我问你,每到一处城镇的当夜,你都不在房中,你又是去了何处?”阙朝羽对着溪水整理他的面容,扮丑果然不易,盛夏多汗,总担心深色的颜料会掉了去,露出破绽。
程书澈撩起衣袂,侧过脸邪肆一笑,“自然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阙朝羽恍然大悟,“原来顾小七是寻你去了,怪不得总是不见她人。”
“寻我?”程书澈神情怔了怔,“她去了何处?”
“这我哪知道,你去了哪,她便是去了哪。”阙朝羽整理好面容,将满脸的麻子伸到程书澈跟前,“师侄,她要是我侄女该多好,你俩正好可以接下百草山庄,不必便宜了外人。”
说心里话,阙朝羽真的很喜欢程书澈,重情重义,且尽得阙朝歌真传,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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