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归尘,土归土。
风还是那样轻拂过脸颊,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细细碎碎地映在程书澈翩若惊鸿的脸上,雪白的肌肤微微渗着健康的粉红。
程书澈定了定心神,眼皮垂下沉思半刻,“方才是顾紫烈?”
还未回来神的小彦仍是云游天外的表情,被程书澈一唤方晃了晃脑袋,迟钝地回道:“好像是。”
程书澈手中的白玉麈尾往肩后拂去,瞳仁轻微一缩,旋即称赞道:“轻功不错。”
小彦点头如捣蒜,用衣袖拭了拭额上不曾渗出的汗。跟在阙朝歌身边多年,从小见惯大场面的小医仆也不禁看呆了眼,此等轻功在江湖上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却从未听过顾紫烈的名号。小小镖局竟是藏龙卧虎,难怪程书澈要如此迂回接近。
“走吧!”程书澈撩开溅灰的衣袂,又是翩翩而行,不疾不缓。
小彦习以为常地扶了扶额,还好只是对门而已,否则天黑都到不了。
威远镖局是姑苏城内与平安镖局并驾齐驱的镖局。原先姑苏城只有平安镖局一间大镖局,官货私货押运多半是平安镖局的活计。最初的几年做得风生水起,尽揽城中风光。
后来因平安镖局总镖头顾净风的娘子,也就是顾紫烈的娘,连着生下七个姑娘,以至于影响顾净风对镖局发展的热情。膝下无子,后继无人,再拼命也是别人家的。无奈娘子是皇帝的表姐,想纳个妾也不行。只好寄情花草,每日种种花养养鸟。镖局也就日渐衰败,好在官货都指定由平安镖局一家押运,顾家也算是富甲一方,不愁吃喝。
对门新开的威远镖局便借了顾净风颓废的东风,把他们的生意抢了大半去做,从此顺风顺水。抢生意不打紧,最让顾净风愁肠百结的是,对门威远镖局的戚家接连生下七个男孩,每日练武的霍霍声响都让他极其后悔当日没有把平安镖局选在威远镖局的位置上。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风水是很重要的。生男的风水都被对门抢走了,士可忍孰不可忍。顾家与戚家从此楚河汉界,互无往来。
但是,顾净风的霉运还远远没有过去。顾紫烈十岁那年,看上了对门戚家的小儿子戚少游,哭着喊着要嫁到戚家去,把顾净风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风水被占,生意被抢,辛苦养大的女儿也要误入歧途。顾净风身为一家之主怎能不捶胸顿足,恨不能将戚家那小子的子孙根剁下来挂在城门口示众。
六年了,顾净风无时不刻不在算计着,什么时候才能把顾紫烈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
这不,方才那道紫色的身影又一次飞进了戚家。即使惨遭戚家退婚,顾紫烈还是一如继往,锲而不舍。
程书澈立在威远镖局门口,十分之钦佩顾紫烈的执着。然而,对一个放弃自己的人来说,锲而不舍只会是被当成是低贱的纠缠,还不如潇洒地退场。
微眯的双眸露出一丝苦涩,程书澈勾唇冷笑,抬手挥起白玉麈尾示意小彦上前叩门。
今日倒要看看戚家小儿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彦稳步上前,刚一握住红漆大门上的铜环,还未及叩开,那扇大门便倏地一声敞开,顾紫烈抱着一只银毛狐狸狗从里面窜了出来。
“烈儿,你小心着点,别把小柔惹急了,当心伤着你。”身后追出一名昂首七尺的少年郎,容貌俊秀,面色焦急。
顾紫烈方踏出门槛便急急转身,右手在腰间一探,一条九节鞭赫然在手,“你滚,戚少游,你没有资格养小柔,小柔是当日你我的定情之物,今日你我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鞭子犀利地抽在戚少游脚前三寸之地,连他的衣袂都未动分毫。
立在顾紫烈身边的小彦顿感头皮发麻,力道、落点控制得刚刚好。眼神贼溜溜地转向台阶下的程书澈,后者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稳如泰山般立在原地静观其变。
“烈儿你听我说,我和晓晓是两情相悦。你我不过是年少无知,信口开河……”戚少游将将往前迈开一步,“小柔是你硬塞给我……”
鞭子再一次抽向戚少游。这次不再是脚前三寸,戚少游的青色衣袂已被抽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你无耻。晓晓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她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分明是你心存歹念,是你三番两次调戏于她,逼迫她与你……”顾紫烈越说越急,剪水双眸蓄满水意,“戚少游,你禽兽不如!”
顾紫烈小巧的鼻子毫不示弱地皱了皱,似乎在与她订亲六年的男子面前试图保有最后一丝骄傲,她在努力地控制即将奔涌的泪水。
“小柔,我们走。”话音刚落,顾紫烈抱着那只名唤“小柔”的狐狸狗如一道紫色的闪电,刹那间便跃上对门平安镖局的屋顶,须臾间不见踪影。
程书澈仍是立在原处,垂眸静默,不远处因顾紫烈离去撞动的树枝沙沙作响,俨然成为他静默的绝佳衬托。
*
“呜……爹……爹爹……”顾紫烈进得自家院中便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任流水尽情地流淌,肆意宣泄失落又无助的心绪。
唯有家才是她最后的栖息之所,唯有家人才是不会嫌弃她丑陋容貌,依然对她疼爱有加。
“好了,不哭不哭,爹爹立刻带人去把威远镖局铲平,为你出这口气。”
蹲在后院花园摆弄花草的顾净风听见女儿哭得惊天动地,便知其中原委。忙放下手中的泥土,臃肿的身子抖了抖,转身将顾紫烈扶住。
“我不要。会让人看笑话的。”顾紫烈小嘴一抿,“爹爹,女儿要相亲,要找个比戚少游好上百倍千倍的夫婿。”
顾净风露出慈祥的笑容,叠了几层的下巴颤了几下,“行,女儿要比武招亲,还是……”
想当年顾净风也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以顾家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地位,多少妙龄少女对他青睐有加。然而,岁月不饶人,他的俊颜变成了猪脸,曾经的宽肩窄臀变成了虎背熊腰外加天下无敌水井腰。
走起路来倒也是一步三摇。只是别人摇的是纤腰翘臀,他摇的是一身肥肉。
“爹爹,七儿很丑吗?”顾紫烈扬起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脓包脸,泪水在红肿流脓中惨烈地爬过,交织在一起的不明液体蜿蜒成河。
自十三岁起不断冒出来的面疮已严重困扰这位曾经如花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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