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片记忆,是关于一个女人,一个被他叫做嬷嬷,在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她是他的母亲的女人。但事实上,她并不是他的母亲,她和他甚至没有一丁点的血缘关系。她只是一个为了照顾他,将他抚养长大,才被那个他唤作“师父”的男人买回来的寻常女人。
她真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女人。当他跟着师父学习引气入体、吐纳行功的时候,她也只能一脸倾羡地在旁看着。他问她是不是也想学,她却笑着摇头,“谢谢青哥儿美意,我只是一介凡妇,学不会这神仙法术的。”
也是从她的称呼中,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青,而这个名字,是从不会从那个他要叫做师父的男人嘴里吐出来的。那个男人心情好的时候叫他徒弟,心情差的时候便看也不看他一眼。而她,无论前一瞬的心情如何,只要看到他,立刻就会换上笑颜,唤他青哥儿。
于是,一直到很久以后,每当他回想起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就会想:所谓母亲,应该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但那时候的他却是不懂的。从他记事的那天起,他便住在一处深山的洞府里,能看到的只有嬷嬷和师父,以至于他甚至一度以为这就是世界。
师父从不教他修炼以外事情,仿佛人生就是修炼,没完没了的修炼,无止境的修炼。
嬷嬷倒是会给他讲一些她的往事,讲她生长的小山村,讲她曾经的兄弟姐妹,讲她从山村出来后的一路见闻。
于是,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师父,为什么他要住在山洞里,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住在石块、泥土、木头建造的房子里?为什么他也从没有见过嬷嬷说的每个人都有的父亲母亲?
师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也没有向他发火,只是脸色难看地转身离开。
然后,一连数天,他都没有再见到嬷嬷。
当嬷嬷终于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总觉得嬷嬷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走路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还有向他微笑时的勉强,以及……嘴角处的青紫色淤痕,就像是他摔跤后被石块硌出来的一样。
他习惯性地去抱嬷嬷的身子,但嬷嬷却皱起了眉头,虽然马上就又勉强地笑了起来,但那一瞬间的痛苦,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时的他懵懵懂懂,只以为是自己惹嬷嬷不高兴了,便马上松了手,站得远远。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嬷嬷都不肯再给他讲外面的事情。就算他主动追问,嬷嬷也只是笑着摇头,什么都不肯再说。
于是,他只能自己去想,想来想去,只觉得应该是师父不许嬷嬷和他说外面的事。虽然他想不出师父为什么这么做,但不许说就不许说吧,他虽然好奇,却也不是一定非得知道。反正,就像嬷嬷说的,他总有一天会长大,到那时,他就可以自己出去看,再用不着别人转述。
他这样想着,便再也不问外面的事情。
但自从他问了外面的事情之后,师父倒是在逼他修炼之余又开始教他读书识字,每天还给了他一个时辰去山洞后面的树林里玩耍嬉戏,仿佛是要耗光他的精力一般。
他倒是不讨厌这样的安排,甚至是极喜欢的。而且,识字之后,他才知道,他之所以能得到“青”这个名字,是因为有人在他的脚心处刺了一个青字。
——是他的父母给他留下的吗?
他好奇地猜想,并且,也只能猜想。嬷嬷是不识字的,对他的身世来历也不清楚。师父虽然是知道的,可他却再不敢也不愿去问。
——总有一天,我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他如此想着,却不知,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的因缘由来都能被人探查清楚。
但有了那样的想法后,他便越发地专注于修炼和学习。就算师父在教他识字之后也只给他看一些被称作“杂学”的晦涩难懂的古书竹简,他也一样觉得开心。那些叫做法阵、符箓的东西,简直让他着了迷,越看越觉得有趣,恨不得整天都扑在上面。
但师父是绝不许他因为杂学而荒废了修炼的,于是他只能将每日那一个时辰的游戏时间挪作他用,偷偷看书,或者去山后的树林里,用那里的小兽试验自己新学到的法阵。
那时的他能够学到的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低阶法阵,布设所需的材料大多可以就地取材,就算需要用到灵石,也能从嬷嬷那里软磨硬泡地要来。尤其是当他用布设的法阵为嬷嬷捉来一只雪白的灵兔之后,嬷嬷更是开心地把她所拥有的全部灵石都塞给了他。
他以为嬷嬷喜欢小兽,但当天晚上,嬷嬷便杀了那只灵兔为他加菜。几天后,嬷嬷最喜欢的几件衣服上也都多了一圈雪白的毛领。
他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于是便尽量扑捉那些毛皮鲜艳的小兽送给嬷嬷,而嬷嬷也都会很高兴地收下,然后给他做出美味菜肴,给自己缝制漂亮新衣。
但用法阵只能捕捉到一些小兽,连让嬷嬷做一件完整的坎肩都要积累很久。他想了想,终于大着胆子向师父索要可以制作符箓的符纸和符笔。
他以为师父会拒绝,但师傅只是看了看他,然后便拿出一打符纸和一根半新不旧的符笔以及一小坛只剩一半的墨汁,淡淡说了句,“节省点用。”
因这句话,他甚至没敢直接在纸上画符,先拿着树枝在地上反复比划,直到能按照书上描述的一笔绘成,这才拿起符笔,沾上墨汁,在符纸上绘制起来。
可就算他已经如此小心了,他的第一张纸符却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再不敢轻易尝试,赶忙将那本讲述如何制符的书简拿过来反复查阅,最后终于发现是他在绘制的时候没有输入灵力。但就算找到了原因,他还是没敢马上继续,先用符笔在土地上继续练习。待感觉差不多了,然后又扯了一片比较平坦的树叶,将笔蘸上墨汁,在树叶上继续尝试。
这么一试,他倒是发现符纹并不是只有绘制在符纸上才能生效的,只要绘制成功,树叶上的符纹也一样能出现相同的效果,只是无法控制生效的时间更无法保存罢了。比如他用来尝试的火球符,在第一次绘制成功的瞬间就将那片树叶烧了个干干净净,把他吓了好大一跳。
有了在树叶上成功的经验,他终于绘制成了第一张纸符,虽然后来又有几次失败,但总算没有全部浪费,十二张符纸制出了四张火球符,这样的结果让他既开心又忐忑。
-->>(第1/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