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强副主任铁青着脸,气冲冲地跨进林笙的办公室。
正在场闲聊的宋德旺咋咋舌头,非常知趣地走开了。
林笙不动声色地望着刘建强,不紧不慢地说:“刘主任有急事?”
刘建强走到林笙的办公桌前,两手俯在上面,两眼瞪得溜圆,像是要马上发作的样子,可是忍了忍,又把火气马上压下去了,他又摇了摇头,叹道:“唉,林笙呀,你看你的脾气,真不知你到底怎样想的。”
林笙端坐在椅子上,摆弄着一枝钢笔,口气十分沉稳:“我的脾气就是这样呀,可倒看看你的脾气,仿佛有些想要吃人的样子,值得吗?我都不以为然,你也不用过多操心。”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了?”刘建强问道。
“嗯,是我故意把稿子写成那样的,而且到临开会时才交到他手中,给他来了个猝手不及,只能将就着念我稿子上的内容了。”林笙依旧很平静,仿佛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可这是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也许是自己对写稿的差事厌倦了,也许是心中为老师们鸣不平,故意不让他在会上给老师发威……”
“可是,当初我不是给你交待过怎么样写吗?”
“你是交待过,你忠实地履行着教委副主任的职责。可我,不想昧着我的真情实意去写那样的内容的稿子。是呀,这篇稿子非但没让他批评威吓到老师,反而自我剖析、自我批评了一番,把真实的自己展示给老师们看……也许他以为折了面子,丢了丑,不过,我倒认为,这也许能使他更显坦诚,也许老师们会由衷地敬佩他呢……呵呵呵……”
“你还笑?!你知道吗?他最容不得别人不尊重他。”
“不,他是容不得别人不逢迎他、不阿谀他、不臣服于他!”
“他很生气,他对我说,说以后再也不用你了,说用不起你,说你太穷酸孤傲,他懒得理你。——也许你不爱听,但我也得告诉你他的反应,让你引起高度注意。”
“嗬嗬嗬,”林笙冷笑道:“不用我我还轻巧了,正求之不得呢?!说我穷酸孤傲,我也就这样了!”
“林笙啊,咱俩关系可没得说,”刘建强犹豫道:“要不,要不,你给他低头认个错儿,当然,写上一份检查更好……这还有转圜的余地吧,你看……”
林笙伸出一只手奋力一顿道:“打住,打住,我坚决不会那样做的!”
“不知你是耿直,还是迂腐,”刘建强无奈地摆摆手,“人,为人处事要灵活一点,别钻牛角尖儿,别当倔尾巴驴。”
林笙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也有我的原则,有时原则要比灵活重要得多。”
“你知道杨修是怎样死的吗?”刘建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那得问曹操。”林笙笑道。
“你呀,你呀,唉,吃错药了……行了,今天我说话也不客气,不为别的,只为你是我师弟,换作别人,我才懒得管哪……唉,好好反思一下,我的大兄弟,我走了……”刘建强说完,唉声叹气地转身走了。
此时,林笙似乎一下子蔫了,就像一只突然泄气的气球,尽管刚才还是气鼓鼓的。
他虽然现在依然认为自己做得没错,却又为自己感到一种莫名的辛酸和悲哀。
坚强而又孱弱,耿介而又迂腐,亢直而又孤僻……——他无法给自己准确定位,正如一朵蒲公英,在乱风中无主地飘荡着,一时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心中烦乱,信手翻着桌头的一本《宋词》,张孝祥的一首“念奴娇”映入眼帘。
他暂时抛开一切烦恼,轻声吟读道:“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这首词为他平时所爱,读来,总能感觉天地清正,心胸豁达,“表里俱澄澈”……
许是宋词的魅力感染了他,他丢下书,开始翻看他以前写过的一些诗歌散文等作品,这些学生时代的作品,他都抄录在一个大笔记本上……
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和柳云依见面晤谈时的情景,“她不是鼓励我写些文章吗,正好有以前现成的,可以让她品评一下。”他想到这里,便欣然把自认为还可以的三五首小诗誊在了稿纸上。
誊写完毕,他又禁不住摇头苦笑,叹道:“唉,只是参加工作以来,还真没有心情写过一篇文章呢,感情发霉了,思想生锈了,灵感尘封了……没得到什么,反而失去了不少……”
他把誊写的诗放在衣兜里,然后走出了镇办公楼。
他并不急于去找柳云依,而是来到了镇中学,他想见见李国庆老师,因为他认为李国庆老师有长者之风,是位值得信赖的人……
办公室里就李国庆老师一人。见林笙来了,他显得很高兴,忙着问林笙近几天过得如何。
林笙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他手中的烟道:“我也想抽一棵。”
李国庆笑道:“你何时有这兴趣了,不过,偶尔抽一棵也蛮有意味儿的。来,那就抽一棵。”李国庆递给林笙一棵烟,帮他点上。
一口吸下,林笙的喉咙被呛得有些刺痒,对这种刺激,林笙心里却感觉很舒服。其实,他何尝会真吸,只是让烟在口中吸进吐出的,烟雾缭绕中更能为自己的心情营造一种适宜的氛围。
林笙似问又似自语道:“人哪,为什么有时会凭添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烦恼?是有执着追求的缘故吗?看来‘心如止水’是常人难以达到的境界……”
李国庆默默地看着他,揣摩着他的心事,同时也不时地吐出几个烟圈。
林笙又轻声说了一句:“人得有点执着……”
“今天白主任念的稿子……”李国庆的话还没有说完,林笙已旋身走了出去……
他经过镇中的门房时,停下了脚步,喊道:“老赵!”听见里面有人应声,他便进了屋。
老赵正喘着喉咙往暖壶里倒开水,看见林笙,乐呵呵地说道:“怎么,不忙了,难得这么清闲。”
“有什么可忙的,忙来忙去忙得都没用。你多好,很羡慕你!”林笙很认真地说道。
“别逗了,我算个什么,小蚂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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