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老赵来找林笙他们,说今天是自己六十岁的生日,找两三个要好的老师一块儿吃点儿饭,他只约了林笙、李国庆和李子祥,还说他已告诉学校食堂的刘师傅中午少做几个人的饭。
中午等学生们放学都走完了,他们三个人来到老赵住的门房里。
门房是一个大单间,坐东朝西走向,南面是一堵墙,一张单人床就摆在那里,墙上开着一扇小窗,阳光只是很吝啬地照进来一点儿,窄长的光束投在地上,对衬地房间里愈显阴暗,好在房间的门向西敞开着,下午的阳光会多照进来一些。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小方桌,四周摆放着几个板凳,跟学生坐的一样。离桌子不远的地方是一些锅碗盆灶之类,还有一个年代久远的柜子紧靠着东墙。
“咳咳咳……”老赵不时咳嗽几声,他一咳嗽身体就更加佝偻萎缩。他连忙让大家围着方桌坐下。
桌子上摆着一瓶“燕胡大麯”,当地平头老百姓喝的地方大众酒,还有油炸花生米、凉拌猪头肉、炒柴鸡蛋、拍黄瓜等几碟小菜。
老赵给大家一一倒上酒,然后端起杯,说:“今天是我老光棍的六十岁生日,其实,往年我并没有看重过过什么生日,老光棍一条,难道自己给自己过?那多没意思!可是,我又想,毕竟自己六十岁了,也到了一个年龄段了,不妨呀也过一次,占用点儿大家的时间,陪我老汉一回。咱们都是谈得来的,我也不见外。来,老少爷儿们,干一杯!”说完,他一饮而尽,也不管别人喝没喝。
李国庆老师端着杯,眼睛扫了一下林笙、李子祥,说道:“老赵是个好同志,六十岁为花甲之年,生日是一个人的出生之日,它能使人忘怀时光而显年轻,也是一个新的开始,让我们祝老赵生日快乐!”李国庆老师也仰头饮下。
“生日快乐!”林笙、李子祥由衷地向老赵祝福,也都把杯中酒喝干。
一杯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腹中,林笙不由皱皱眉头,他是不胜酒力的,也许酒量还没有锻炼出来。
老赵又把每个人的空杯斟满了酒。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不受什么人待见,也就是你们几位老师对我好点儿,能唠唠嗑,能喝喝酒,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他没有让别人,又把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林笙帮他把酒斟上,说:“别喝那么猛嘛,悠着点儿劲。”
“咳咳咳,我嘛,就是一个老光棍,”由于喝得太猛,他的眼睛有些红了,不时干咳几下,也拉动着肺部的震颤,一种类似破风箱的声音从他胸腔和喉咙里隐隐约约地发出,“其实呀,其实你们不太清楚,我以前有过女人,她是外省的,我们有个丫头,我的丫头年纪现在就像子祥这么大吧。女人后来没有跟我,带着我两岁的丫头跟着溪店村的一个小子跑了。两岁的丫头懂什么呢,那能记住我呢?我找过那个死女人,要她把丫头给我,你们说她邪性不,硬是舍不得,不像有的女人,生一窝小孩儿后拍拍屁股就跑了,一个小崽子也不要。这个邪性的女人呀!她不给我,也不让我见,可我怎么得让丫头知道我是她亲爹呀。在她上小学六年级时,我趁她放学,在校门口告诉她了,她还不信,只是一个劲地哭。可后来,她好像清楚了一些事,也认我了,在初中时和高中时,她还背着她妈偷偷地给我写过两封信,也许她妈还不知道这事呢,不过,不过,近两年,她不怎么和我联系了……是啊,她对我有什么感情呢,我又没养过她,没教过她的……嗨,不提这档子窝憋事儿了,都六十岁的人了,哪能婆婆妈妈的,来来来,咱们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看着老赵又把酒倒进口中,林笙意思了意思,做了一个喝酒的姿势,只用嘴唇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在学校,林笙朋友不算多,但老赵却是他朋友中的一个。不只在于生活上的彼此关照,更主要的在于,他认为老赵是一个直爽坦率的人,虽是个孤独古怪的老光棍儿,有时还病恹恹、脏兮兮的,可这丝毫没减少林笙对他的亲切感,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没有压力,没有提防,不必刻意地逢迎捧场,有的就是一对一地坦诚的交往。别的老师好像对老赵避之唯恐不及似的,而且也常常对爱与老赵交往的林笙投以异样的目光。林笙无所谓,因为他觉得与谁交往是他的权利和自由。
老赵絮絮叨叨地,他已经喝多了,李国庆、李子祥和林笙三人并没有喝多少酒,他们只是客气地有意无意地听着老赵说话。他们不想冷他的场,扫他的兴,也许这并不是什么“兴”,但他如此无拘无束倾吐自己心中的郁垒也是一种难得的事儿。
是镇教委刘建强副主任的出现解了他们的“围”。
刘建强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林笙你在这儿呀?!我上你办公室找了一趟没看见你,别人说你可能在门房这儿,嗬,你们的小日子过得还挺痛快的!”
“刘……刘主任哪,你也喝……喝一杯,来,来……”老赵想请他也坐下。
“不了,不了,我找林笙有点急事儿。”
林笙看了看李国庆和李子祥,说道:“要不,咱们就到这儿,老赵喝得也不少了。”
他们都站起身与老赵告辞走了出来。
刘建强把林笙拉到一旁说:“林笙,有个事儿得麻烦你一下。明天上午,县政府主管教育的副县长要来我镇视察工作,有一个会议场合需要白主任来作汇报。这个汇报材料让你和教委宋德旺干事来写,这也是白主任的意思。”
“两个人怎么一起写汇报稿,都你靠我、我靠你的,推诿扯皮,再说,对我镇教育工作情况我也不掌握,我也没写过什么公文之类的东西,还是让宋德旺写好,不是平常都是他写嘛!”
“哦,刚才我没有说清楚。是这么回事儿,白主任说林笙你是大学生,档案上的特长写的也是‘写作’,有特长就要充分发挥,别埋没了人才,他说检验一下你的水平,看你和宋德旺哪个人写得更好一些。”
“呵呵呵,华山论剑呢这是?我一个当老师的,努力把课教好就行了。”林笙还想推辞。
“林笙啊,咱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没说的,”刘建强劝道:“我也得给白主任交差呀。再说了,这也是证明你自己水平的一个机会,我觉得你给他写材料也只有好事儿,没有坏事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林笙冲他微微一笑:“那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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