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再生气了”
她没有说话,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今夜没逛成灯市,我们明天再去。”
她始终没有睁开眼。
宇文勰走出暖阁,立在外面的内侍方要开门。他听到青淼冰冷的声音,
“你怎么能在羞辱我之后,还若无其事的笑着说出这样的话?”
宇文勰回首,再次将门关上,一牵嘴角,道:“孤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连自己也没有办法。”
“你以为我是什么?是一条狗吗?你赏我一碗饭,给我一个笑脸,我就会忘了今天的这份屈辱,就能忘了你让我们周人遭受的悲惨痛楚了吗?”青淼倦怠地躺在床榻上,双目半晗,低垂着头,宇文勰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你想的太多了,为什么不能安分度日呢,我是想好好待你的。”宇文勰走到床榻旁,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道,
伸手抚了抚她面上散落在她面上凌乱的发丝,又道:“你想要把握的东西超出了你的能力,如今山河倾覆、沧海横流,世事无常、江山不定,这些不是你能把握的,我也无法控制。有些事情你想的太过纯粹,百河千川万丈广疆,刀枪槊戈血雨腥风,国家之间、男人之间追寻雄图霸业,厮杀征战,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就算有朝一日,你离开了我逃去蜀中,你以为自己就可以解脱了吗?作为一个嫁给魏人的南朝女子,就算萧子明不想杀你,可他身边的人会留你活口吗?”
青淼摇了摇头,良久,睁目看着宇文勰,回了一句:“总有一些东西是我自己可以把握的。”
她眼中呈出的情绪让宇文勰一怔,没有笑意,没有愤怒,只有恨意,有一瞬,宇文勰觉得非常熟悉,但却想不清在哪里见过。再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阖上了双目。
宇文勰看着她已归于沉寂,不再抱怨。沉吟片刻后终于站起,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然后轻轻转身离了暖阁。
一旁守着的内侍秉仲忙掌好灯笼,在前面引路。
她不再抱怨,安心接受现在的生活,这么做才是对的,宇文勰望着院内如霜月色,舒了一口气,唇边慢慢浮上了一抹欣慰。
方才在阁内听到的呼啸冷风,这会儿也已化作暖暖雍风,掀动衣袂,鼓入袖中,像是最好的丝绸轻轻抚摸肌肤。花树上的枝桠沙沙乱摇,檐角上的风铃叮叮作响。
宇文勰看着前面那盏昏黄的幽幽灯晕,问道:“李校尉在书房等着呢?”
秉仲回头看了看宇文勰,见他面上笑意,才低声道:“李校尉到了已经多半个时辰了,奴婢方才不敢打扰殿下,没有通报。”
宇文勰步履匆匆绕过中庭的花园,朝正厅侧的书房走去。大群雀鸟从天空掠过,有些绕树三匝,栖在了树顶上,声声嘶啼。
他望望天,笑着道:“秉仲你可听出来这些鸟在叫什么吗?”
“奴婢听着是杜鹃,江南春日来的早,这时候就有杜鹃了。”秉仲回答。
“你仔细听,听没听到它们在叫什么,他们在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宇文勰一笑,
秉仲回头道:“奴婢还记得殿下小的时候逮到的那只杜鹃鸟,殿下那时……”
宇文勰面上的笑意突然僵住了,身子微微一摇,他终于想起了离开前青淼眼中那种让他觉得熟悉的情绪,她目光中的恨,是拒绝时光冲刷的恨意,是那些形形□的人或生物,在生命再被他掠夺之前,眼中泛出的那种不泯的恨意。
“秉仲,你去跟李校尉说一声,孤王今日有些事,让他先回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微微颤抖。
然后飞奔似的跑回了□,融融暖风都已化作冰冷的利刃从他身上一掠而过,他身上的丝绸也冷的如寒冰一般
她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总有一些东西,是我可以把握的。”
原来她指的是自己的生死,但求一死,你能奈何……
那些杜鹃的叫声不停地在他头顶盘旋,真真切切的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他小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小小的杜鹃,他把它关在一个金丝笼子里,里面撒满了各色花瓣,跟它异常艳丽的羽毛无比的相称。可它没有同类,总是不停地啼叫,叫了几天之后,死了。
为什么他不能得到那些柔软温暖的东西,譬如美人展颐,百花齐绽;譬如伊人笑靥,春光熹微。
可他身前身后都是无垠的暗夜,寒风在他耳边呜咽,眼睛被风吹到酸痛,在他二十年的人生里,这样的景象是异常的熟悉,为什么他不能得到那些美好的东西……
他终于跑到了内庭的暖阁内,里面的墨色砖地被冲洗得太过干净,白纱宫灯泻地般的明亮, 碧色纱幕低低垂着,金鸭香炉袅袅生烟,阁内没有一个人,只有他像一缕幽魂般,不停地徘徊,穿梭……
作者有话要说:虐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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