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勰出了书房,内侍秉仲忙上前来提灯引路。此时,月色已淡,淡如星光,半爿下弦月的冷冷清辉流了下来,漫天漫地的洁白也都闪烁着如星辰般的点点华彩。宇文勰侧身吩咐一旁引路的秉仲道:“不必回正殿寝房,径去谢家娘子阁中。”
一阵风过,灯和树枝随风摆动,漫天风雪,夹道雪花竟有些吹到了他的袖中。宇文勰只觉冷的厉害,不由加快脚步。
“吱呀”一声门响,他推门入室,房内已经熄了灯火,冷的像个冰窖。
青淼怔忪抬首,忙起身立在一旁,已经有些暗淡的下弦月的光华,穿过镂花窗影,泼洒在她的头发上打出幽幽地浅淡轮廓,重重叠叠的窗棱阴影投在她的身上,她看起来就如同一只被囚禁在华丽笼子里的雀鸟儿一样,没有丝毫威胁,伸手可及。
这让宇文勰看得有些得意有趣,脚步不听使唤的就走到她的身边,指尖拂过她散落在面上的纤细发丝,将它们挂在她的耳际,然后他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波澜不惊的清澈眸子,正平淡的看着他,如同看着房内最平常的一件物事。
他只觉得心头一紧,想要打破这孤寂,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倒是青淼,轻轻舒了一口气,敛裾下跪行礼道:“殿下万福。”宇文勰却是没有理会,绕到门前,叫嚷道:“房里服侍的人都哪去了,孤王来了,也没人掌灯。”
停了好一会儿,才见侍女嫣儿和着几个粗使丫鬟从院内侧殿提了香炉、烛台等物小跑着过来。
宇文勰冷眼打量着这群来回忙碌的侍婢,训斥道:“好一群不长眼的人,孤王来了许久了,也不见人奉茶上水。”
须臾,侍女奉上茶来,宇文勰揭开茶盖,饮了一口,才笑着开口道:“这临安宫中取来的茶还是好的,你们的皇帝无力守住江山,倒是会穷奢极欲般的享受。”他的目光穿过茶盏,看到正跪在地上的青淼,刚刚点燃的灯离她太近,烛光映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庞上,竟是红得旖旎,衬着那一头乌发,愈发的醒目。
宇文勰看得有些恍惚,走上前去,“屋里这般冷,你怎么不吩咐下去,叫人拢个炭盆?”
“妾前些日子已经习惯了,不觉得冷。”青淼微仰下颌道,
“可是怪孤王把你囚禁了?”宇文勰似恍然大悟,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带了起来。
在冰凉的地上跪了许久,猛一起身,青淼只觉膝上疼痛难耐,勉强定神,轻声道:“妾不敢。”
宇文勰信步走到被三面描金屏风包围着的榻上,侧卧着上塌,青淼则是静静立在塌前的案几旁,
“你靠过来些。他微笑看青淼。
青淼依言上前,半跪在榻上,宇文勰抬手牵起她雪白的柔夷,一双纤细的手腕在他掌中瑟瑟发抖。
“你在怕什么,孤王又不会吃了你,”
青淼静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妾没有害怕。”
宇文勰捏起她的下颌,轻轻拂过她柔滑如玉般的面颊,道“你只要好好地做你的谢家贵女,不再惹是生非,孤可保你平安无忧。”
青淼低声答道,“妾记住了。”
宇文勰听了,面色有些揶揄,问道:“孤王与人议事,你可等了孤王许久了吧。”
她怔了怔,却依然低眉垂目,“妾闲着无事,看书打发时间,并不觉得太久。”
他低头看着青淼,暧昧一笑,道:“孤王看你却也是很闲的,不如现下我们做些事打发时间。”
旋即将她揽入怀中,她身上带着一种特别的香味,青涩而幽暗,像极了她眉宇间纤细的神情。
宇文勰的目光从她的面上落到她消瘦的肩上最后停留在脚下漆黑的案几上。
案上静静躺着一本半掩着的书,宇文勰拿到手中一看,是一部《左氏春秋》,正是是鱄设诸刺吴王僚那一幕,公子光与诸侯的对话,告设诸曰:“上国有言曰;‘不索。何获?’ 我,王嗣也,吾欲求之。事若克,季子虽至,不吾废也。”
信手一番,通篇尽是君臣猜忌、友朋争斗、兄弟相残的血腥故事,心下不由上了怒气,将手中的书狠狠一掷,摔到地上,
“你便是看这种书打发时间,难不成你还想扬凛然正气,行刺孤王。”
青淼迟疑了半响,动了动身子,神情却依然恬静如水,低头轻声道“妾不敢。”。
侍女离去时,并没有把房门合掩,一阵风过,冷风夹着簌簌雪花,竟吹落到了房内,宇文勰忽又想起二月寒冷天气里,太子临死前的那张面庞,怒气中竟生出莫名的羞愧,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身后的屏风,又扯起案上的桌布将烛台、茶盏、香炉都扫落在地上,看着满屋一片狼藉,才觉心中渐渐平和。
秉仲听到屋内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忙叫上守在房外的侍女,跑进房内,却见宇文勰立在塌旁,青淼跪在他脚下,模样有些狼狈。
忙开口道:“殿下劳累了一夜,身上又溅了些茶渍,奴婢已经吩咐侍女们烧好了热水,服侍殿下沐浴。”
宇文勰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先进去收拾一下吧,”说完便出了房门。背着手立在院中,夜色已深,四下孤寂,他仿佛听到幽咽的冬日夜风带着雪花从庑廊上擦过的声音,细细钻入没有边际的未来,又想起方才书中那句话“我,王嗣也,吾欲求之。不索,何获”
思绪也随着簌簌雪花飘飘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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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皇后所出,却自幼被慕容皇后过继到膝下,以嫡子的名号养在未央宫。不知自己的生母是谁,也从不在意,心中所念所想全是把慕容皇后当成他的亲生母亲。
宇文勰幼年过得尊贵万分,父皇母后的疼惜,宫人们的毕恭毕敬,他也曾信誓旦旦的相信自己不久便会被立为储君,将来就是大魏的天子,指点万里河山。
可是后来,慕容皇后怀孕了,他又多了一个弟弟。
他的四弟宇文浩,出生那日便被立为储君,享受着万千宠爱。长大后更是芝兰玉树,目如点漆,宛若谪仙一般的人物,平日里又素有涵养,富有学识,甚得父皇母后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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