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却被所有人遗忘,像无人问津的小树苗一般在亲情淡薄的未央宫疯狂扭曲的成长。
再后来太子殿下突如其来的薨亡,又给他带来了希望。
他依稀想起先太子薨的那日,洛阳城中也是像今日一般下着大雪。那时他心中满是莫名的恐惧和兴奋,独自伫立在东宫门外,又冷又饿,浑身冻得生疼,手脚都麻木了,可是却一点都不在意。徘徊了许久,等到雪花都盖满了他墨色的鹅毛大氅,才鼓足勇气,慢慢地踱入殿内。
慕容皇后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他四弟的手,自打太子重病之后,她便没有阖过眼,没日没夜的留在东宫照顾太子,
她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认出是宇文勰,随即又低头望着病榻上的太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语调冰冷,没有任何生气。
“母后,我想看一下四弟。”他有些怯懦,不敢上前靠近。
“你走开,本宫不想见到你。”她冷冷的喝道,眼里满是愤怒。
那原本顾盼生辉,明丽照人的脸庞已变的惨淡无光,长发乱蓬蓬的缠成一团,整个人看上去好像老了十几岁。
“母后,求求你,儿臣想和四弟说句话”他鼓足勇气,迈了一大步。
“本宫不是你的母后,太子殿下也不是你的弟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他本就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弥漫着苦涩药味和湿热粘腻气息的屋子里,但是心中却很清楚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太子是不是就要死了?太子可是要死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若是往日,他定是会畏畏缩缩的离去,但是太子的重病给了他无尽的勇气,他不再畏惧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他快步上前,走到病榻旁,低头看向太子。
眼前的太子已非平日里那个神情似玉,貌若谪仙般的俊美少年,他面若枯槁,骨瘦如柴,双眼深深地陷了下去,活像两个黑漆漆的大窟窿。整个人看起来像秋日里挂在树枝上的一片枯叶,一阵小小的微风也能将他吹得支离破碎。若不是口鼻间传来的呼哧呼哧的急促呼吸声,宇文勰定会把他认作一个死人。
突如其来的一阵舒心,却夹带着说不出的痛楚,纷纷纭纭,接踵踏来,‘这是他的兄弟,与他自幼一起长大,,他现在就要死了,在他的期待下,就要死了’。他察觉出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四弟,求求你赶快好起来,我们大家都等着你…….”他不由自主的喊出了这句话,不知是因为心中痛楚所引还是因为演习过多次。
慕容皇后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完了吗,确定了吗,。”她直直的盯着她的儿子,眼神涣散,面无表情
“我没日没夜的祈祷,祈祷老天爷给我一个儿子。”
“费尽心血,甚至不惜养育南朝汉女所生的孩子,终于上天让我有了浩儿,他是我的心肝宝贝,是我的一切。”
“他长的是如此的好看,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孩子,美得不像尘世中人,我真是高兴极了,连在梦中都会笑。可是现在,老天爷却要收走我的浩儿,我唯一的孩子,我的骨血,我的命呀!”她目光呆滞的诉道。
宇文勰有些举手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母后您多保重,儿臣先告退了。”沉默片刻后,他想逃离这里。
“目的达到了,走吧。”
他快步走出卧房,想要逃离这边狰狞的压抑,
“宇文勰,”这是慕容皇后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全名,
他回过头去,有些疑惑
她直直的盯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怨毒,“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你这没娘的杂种才对。”说完又随即扑倒了太子的身上,嚎啕大哭,身躯不停地颤抖抽搐着。
听到此番话,宇文勰心中方才升起的那丝负罪感忽又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
他没有理会,快步走出大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凉新鲜的空气侵入到他的肺腑里,浑身上下每一处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冰冷刺骨的寒风让他的头脑格外的清醒,他觉得前路是无比的顺畅、平坦,那触不可及的光明之路不再漫长,他步履轻快矫健,朝着前方阔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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