殒玉

    “爷！您醒醒！”昏沉中，我耳闻杨晔熟悉的呼喊，直透灵魂，下一秒，惊醒大愕，瞪眼盘子里，刺目血红，拉扯他问道，“本王晕过去多久了！”

    “半盏茶不到！”杨晔端我狂来，吓得额上出汗，此时腥红一双眼，鬼怖。

    “爷？！”须臾，他见我手脚发抖，抑不住的惊吓，正色一语，询道，“爷……这是怎么了？”

    “你出去！让本王一个人呆着！”我闻声，吞咽唾沫脱口，声色都是颤。他定力原地，观我稍许，不得已退身，恭敬了离去，或也知道此事他掺不得。

    我这刻却茫然不知所措，椅上呆坐不晓时辰，待窗外通透了刺目的朝阳耀来，方清醒，冷静身心，唤道，“刘辛！”

    “奴才在！”年轻太监进屋，跪拜身前，亦是一夜未眠。我起身，书桌坐定，抬笔画来，“你现下将此“麂子追斗图”送去齐王府！务必赶在二哥上朝之前，带给他品鉴！就说，本王还在等着！”

    “诺！”刘辛接了旨，退身快步离去，我出门，观红霞天边映来，光华万丈，心，却沉。

    学识堂课至半途，刘辛乘着空，传来老二回信一张，不无他话，白纸黑字，赫然四个大字，“安之若素！”

    却看得我欲哭不得，胸中坎坷，显然，老二早已有数，我不知……他究竟还瞒了我是多少秘密……麂子追斗，九为极数，麂通极，麂子，既为九子，斗，乃帝星北斗，九子追斗星……此刻我能传达的信息不可多，否者便会遭来变数，老九并非父亲所生，乃后宫**所得！但是……我很怕……我怕袁姮之口中那人……会是封璇……因了此刻，能够令我联想的，也只有此人！安之若素……老二向我传达的信息，无疑不是个好兆头……这感觉令我惶惶不安，却又不知所措……

    半月时光退却，日子却过得分分秒秒，令人烦躁，最惊恐不过一切时日照旧，老九之事，似乎风平浪静的除了传言疫病染急，并无不妥！我猜不透父亲的心思，亦不敢贸然觐见，我怕我的干预，反而会将事情，推入到不可挽回的余地！我猜想，许是父亲还不能肯定，许是他正在寻找更妥帖的办法，可以将此事无果而终！但没有结果的难受，比起暴风骤雨的喧嚣，更加令人不安，重要的是，如今这般情形，我甚至连四巷也去不得，自是不能当面问清楚老二，胸中更显焦虑。

    但是有些事情，总在意外中来，三日后我午息醒来，忽得程黔传了话，九皇子病危，父皇有旨，各宫皇子放下一切琐事，入皇家祠堂，为九皇子祈福，以祷平安。

    天阙宫阁，华堂九龙椅，攀不得皇嗣祠堂肃穆森严，巍巍高楼下，江山亦俯首，天地尽倾。

    我胸中最惧，既为此地，黑木漆红，供奉万颗头颅血染的天下，虫鸟不鸣，鸦雀无声，这静，是万物皆死的空灵，匍匐于皇室威严里，最残酷冰寒的冷血无情。

    我到达大殿之时，守宫巫女已肃颜冠衣，黑纱红垂群，夺芳华，染无情，一双阴冷高傲的眸子侍奉灵牌之上，开国之名，如供天地神明。

    老太太当先在前，着一身素服正衣，压抑后背父皇母后森严，跪拜空茫黑明的大殿之上，正对那龙廊宝阁里，供奉的断剑一把，开国灵牌金烫，那是他的夫，她敬他，亦爱他，却几乎从不祷福此地，我晓，那是她的苦，应了这天下掌手那刻，她也就失了他。

    我匍匐，三跪九叩之后，端于大殿之下，领着身后逐一而到的皇子兄弟，肃穆清心，闭目祈求这牌位之上，圣堂君主，漠北商墟之皇。

    时间寂静而躺，当双腿最终发麻的再没感官，我睁眼，得黑色肃静的大殿之上，所有人皆如雕塑压抑，就连喘息亦是不闻。

    三更敲过，细数来，已去半日，此时大殿之外悉数巫女入内跪拜，却不敢越矩殿堂之内，此刻父亲起身，得守宫的大巫女近堂，喧声回禀，半刻前，九皇子独孤玥于崇云宫回天乏术，薨了。

    这刹，我热泪夺眶，悄然无声，视野模糊里，端老太太当先起了身，喧侍奉的神官掺过，默然而走，半字无言。其后父亲令人俸得母后回宫，举步出殿，喧丧。宫墙挂素裹白，黑纱垄天，兄弟们一一而走，各自回宫准备，这就要急去崇云宫，为老九奔丧。

    此时，我臂上一暖，视线朦胧中得老二近身，拉扯我起来，他淡然一笑，色苦，却也安定，却令人无奈觉着悲凉，如冷寒天地中，大雪纷飞袭人。

    我举步出堂，正巧撞上父亲回身而来，他端我片刻，抬手拭泪轻擦，须臾之后，摸过我脑袋慈爱，夺步领着老二入内，却俸了神官前来，拦我大殿之外，压掩厚重宫门，吱呀惊起一声闷响回荡，天地皆暗。

    失神须臾，我脑中如雷击过，迅速了步子沉入浩瀚宫墙殿外，在黑夜里愈来愈急，最终只闻风声擦耳，飞驰中寻偏殿一隅，开暗阁，走内殿秘墙，沉甬道，于复杂地宫中奔如闪电。

    片刻后，昏暗光明再来，我沉了眸子，端定暗墙之外，黑芒大殿上安静无话的二人，内心反倒不再焦躁，竟是安宁的可怕。

    “珫瑛他……并没去……”半饷后，父亲开口，转身，面上苦涩，却并不悲切，更无愤怒，“虎毒不食子，何况……他还是我儿子的亲身骨肉……”

    此刻，老二脸上无悲无喜，更似一切都入不得眼，如置身外，冷静的可怕。

    “我就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是否会痛下杀手……”父亲半刻再语，触及哀叹一片，话来，“你不过是想报复我罢了！为了惜暖……你会恨我……也是应该！”

    惜暖？！余惜暖……余昭容？！

    “当初为了叒木……我抛下后宫三千，只为能与他长相厮守……竟将惜暖怀胎九月有余之事重重搁下……却不晓她已近临产……将她独自留在冰天雪地……遭受生死浩劫……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此生亦还不清欠下的债！”父亲出声伤来，懊悔落泪，闭目了悲恸。

    老二听罢开口，却是嗤笑，“母嫔死的早，只能怪他她没有母后娘娘的福分！况且……父亲对叒木公子情深意重……因了美人伤怀，当年便强要了母嫔受孕，倘若她泉下有知，今时我夺了父皇的新昭容淫乱后宫，您说……她得多么感恩戴德呢？！”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也对……这么解释……或许才说的通！莫不然……你又怎么会用此种方法来报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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