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第一场雪好像来的太早了些。刚过立冬时节，天气便一天天的阴沉下来，久阴不晴。终于，天上下起了雪。起先零零散散的，随下随化。之后，大片大片的雪花下了起来，越下越大，越下越厚。
妻子白素云骑着小摩托车上班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些天她也改骑自行车了。一是天气冷了，小摩托车时常发动不了，另外，这几天，雪大路滑，怕出危险。
照例，秦泊洋先回到了家，在屋子门口用小蜂窝煤炉子做饭。女儿趴在桌子上写着家庭作业。
饭做好了，妻子也回来了，他们一家人的心都暖暖的，围坐在桌子旁吃晚饭，只是谁也不说话，偶尔目光遇到一块的时候，又都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避开。秦泊洋知道妻子为什么心事重重的。女儿虽然只有八岁多，但是很懂事，她边吃饭边给他们讲一些她们学校里的事。讲到有趣的地方，秦泊洋也听得发笑了。
女儿看到他的脸上有了笑意，更开心了。“爸，妈，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秦泊洋停止了咀嚼，端着饭碗，专注地听着女儿讲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猫，发现了一只老鼠，它弓着腰，慢慢地靠近了老鼠。它刚要一跃而起，突然间，老鼠昂着头，挺着胸，龇着牙，对着猫‘汪汪汪’地叫了起来。猫大吃一惊，怎么，原来它不是老鼠，它是一只凶悍的小狗啊！猫吓得连连尖声惊叫起来，没命地落荒而逃了。
鸭妈妈知道了小老鼠脱险的经历，郑重地对小鸭子说，看看吧，看看吧，学一门外语多么重要啊！”
女儿的故事刚讲到这里，就听到“扑”的一声，刚才还一脸阴云、只顾低头吃饭的白素云便一口饭喷了出来。见此情景，秦泊洋和女儿“哈哈哈”地笑得前俯后仰。
温暖的气氛渐渐逼走了四壁的寒气。
……
转眼间到了12月中旬——一年中天气最冷、白天时间最短的时节，这时候也是学校工作最紧张最忙碌的阶段——期末复习考试阶段。为了在学区的统考中取得好成绩，各个学校的老师们都加班加点的复习着，秦泊洋他们小学校的老师们更不例外，每天都带领学生复习到天擦黑、教室里看不见为止。
小刘的回家安全问题成了大家的一块心病。她的家离学校直线距离并不远，只有用三里路，但是要真正回到家，却要走上四五里路。因为学校到他们家没有直路，必须要绕道走，转很大的圈才能到家。而且所经之路都是渠坝，路两旁还有深沟和乱坟岗，十分荒凉险要，平时行人很少。白天人从此路经过，都瘆得慌，更何况是夜晚，尤其是一个女孩子要独自一人从此经过。
“月秀，你每天早一点放学，早点回家。你的家远，路又偏僻。”兰校长关切地对小刘说。
“是啊，早点回吧！你们那条路太危险了。”秦泊洋和蔡老师也劝到。
“行。”小刘感激到地点点头。
她答应着早回。但是北方的十二月份，白昼特别短，再加上小刘是个心性很强的人，她总是要把工作做得最好。刚刚参加工作，她一定要干出成绩来。所以辅导完几个差生，再封好炉火，天就已经擦黑了。
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小刘围上了围巾，正戴着手套。
“月秀，天都这么晚了，就住在我们家吧！以后回家晚了，就住在我们那儿，我们家有的是地方。”蓝校长像关心自己的女儿一样。
“住我们家吧，你们那条路太危险了。”蔡老师也担心她的安全，诚恳地邀请到。
“是啊，别回了，天都这么黑了。”刚刚送完远处的学生回来的秦泊洋也无不担心地劝道。
小刘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不了，我妈还病着，不知道她今天病情好点没有。”她感激地望着大家。
真拿她没办法。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家只好呆呆地看着她，在昏暗的夜幕中，推着自行车，上了校园内的陡坡，向坡上的学校大门口走去。
“我去送送她吧。”小刘已经出了校门，秦泊洋才想起了这么做。
“哦，对，对，去送送，去送送。”兰校长和蔡老师也如梦方醒似的。
秦泊洋赶紧骑上自行车，向小刘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小刘，小刘——”追赶了一会儿，秦泊洋向前方喊了过去。呼喊的目的一方面是让小刘等一等她，另一方面，也是给她壮胆。
前方的路上立着一个黑影，她是小刘。
“走吧，我送送你吧。”秦泊洋说。
这回，小刘没有拒绝。
“骑慢一点，你们这条路我知道，坑坑洼洼的，还又高又陡。”秦泊洋不停地叮嘱着，他生怕她出点意外。
的确如此，这是一条非常险要的路，说它是路，其实是一条不太宽的渠坝，而这条渠正是经过秦泊洋他们那所小学校门口的大渠。只不过大渠的渠坝在这里更加险要，坝窄渠深，而渠坝的另一侧也是深壑，地势非常凶险。
“算了，下来吧，别骑了。来，我在前面走，你跟在我后面，拉开点距离。”秦泊洋说。
他们一前一后，推着自行车，摸索着，缓缓地向前走去。
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走出了这条渠坝。下了渠坝，拐了一个圆弧形的弯后，他们下到了一条田间小路上。
“回去吧，这条路好走，再走一二里路，就到我们村庄了。你的家远，赶快回去吧。”小刘停下了脚步，对秦泊洋说。
“没关系，我把你送到家吧。这条田间小路坑坑洼洼的，天又这么冷这么黑，啥也看不见。”
这一路，他们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但是不知怎么，他们都浑身暖暖的。
小刘到家了，她家的院子里亮着灯光。
“秦老师，进屋里暖和暖和吧！”
“不了，我回去了。”
“那你骑慢一点儿，一定要小心啊！”小刘叮嘱道。
秦泊洋消失在夜幕里了。他的自行车在小路上发出的“咔嗒咔嗒”的响声渐渐远去了，小刘还呆呆地站在那儿。
“唉，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留他住下呢，这么黑这么远的路。”小刘突然想起来，她后悔了。她真为秦泊洋的安全担心……
秦泊洋骑着自行车，摸着黑往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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