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那如烟柳般淡淼的细眉微蹙着,似乎她的梦中也有着让凌雷无法触及的伤痛。她的鼻,像月牙一般柔美;她的唇,像花瓣一样撩人,美人美兮。
凌雷放下手中的药碗,慢慢坐在了床沿,他的手,穿梭在她那如流水般滑顺的长发中,温柔地凝望着那些发丝,思绪回忆起那个青朦的初晨,他执着一把精致木梳,细细疏密过这些柔发。那时的她,笑靥如花。那时,他还是她的奴。
那时,原来他的回忆,只能停留在那时。
他的目光,触及到她的小手,那手腕处磨损的淤痕和疱疹,就算经过药膏的涂抹,依旧那样醒目,那样惨不忍睹。
“我该怎样做,才能抚平你心底的伤,衣儿!”他喃喃自语,执起她的手,轻轻放在他的唇边摩挲。
“不要--”冷罗衣尖叫地醒来,白玉般额头冷汗涔涔。
“做噩梦了?”凌雷轻声问着,粗茧般的指腹慢慢抚去她额角的冷汗。
“啊--”她惊叫一声,惊悟眼前的男人是谁。然后像躲避毒蛇猛兽般,立即抽回她的手并翻身到床的最里角,眼里满是排斥和警戒。
这样的躲避,无疑刺痛了凌雷。
“怎么了?”他勉强笑笑,装作不在乎。
“我…梦见…”她躲在床角,欲言又止。
“梦见什么?”凌雷笑着,引导着她说话。
在使用冰蚕之前,霜就告诉过他,冰蚕虽能起死回生,但长久的淤血压迫着她的大脑,使她的记忆出现片段性画面,也就是说,最先记起的往往是印象最深的画面,随着淤血的消散,其他记忆才会相继复原。在她清醒之时可能会记得你,也可能忘记你。可能会记起某个画面,但那个画面里也许没有你。
虽然凌雷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这样一次又一次冷淡的拒绝,甚至像对待陌生人一样的警戒和厌烦,让他实在无法忍受。尤其是,他还必须保持着形象,不能再一次惊吓着她。
“梦见…”玉透的人儿偷偷咽着口水,犹豫着。
“说吧,我听着。”
与她之前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相比起来,现在肯和他说上几句话,已经是莫大的改变了。
“梦见…你拿…剑…要,要杀…宫主。”她终于,吞吞吐吐把话完整讲完了。
宫主?又是宫主!
“你要杀她吗!”她小声问着。
凌雷的脸黑了一半。
“可不可以放过她?”她商量着。
又是那个该死的妖女!
凌雷所有的隐忍突然一下子爆发出来,他一把上前,揪紧她新换上的裙摆,大吼着“宫主,宫主,你眼里只有那个冷罗衣,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掉,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代价才把你从鬼门关救过来,我可以漠视你的冷淡,可以纵容你的高傲,但我不能容许你还保护着她,保护着亲手致你于死地的妖女。”
娇弱的人儿,像一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花,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那个有着黑色的发,冷冽的眼,声音更像海啸一般震耳的男子。
断断的低泣声让凌雷找回一点点理智。
他看向她,看着她如花的容颜上泪花点点。
他失措地松开了手的钳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哭了。
“宫主,不是妖女!”呜咽中,她说出了一句话。
凌雷很挫败地深吸口气,他刚才吓着她了,看来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过来。”他回头看一眼药汤。
没有动静。
她仅是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吃药。”凌雷简单说着,并顺手端起药汤,用汤勺轻搅着碗里的汁液。
依旧没动。
但泪水算是止住了。
“你最好自己过来。”这个女人的任性,完全磨损了他刚刚露出的温柔。尤其在知道,她初醒的片刻内,记忆里竟是害她身亡的冷罗衣,对她的偏执和恼怒更增添了几分。
“宫主不是妖女。”她重申一遍。
凌雷瞪了她一眼,低沉道,“过来--”
“你必须说,宫主不是妖女。”
‘铛--’凌雷把手中的汤勺重重放下,脸色逐渐冷峻起来。
弧美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那模样无助而娇怯。
凌雷狠狠吸一口凉气,脸色更加难看,却张口道,“你家宫主不是妖女,行了吧,过来吃药。”这说话的口气,带着一丝不耐烦,但细听之下,却带着淡淡的宠溺和温柔。
美丽的人儿,微微噘唇,低喃着,“你要说宫主名字,她不是我家的。”
“你到底有完没完?”他的声音,又近似吼起来。
她咬着下唇,吸吸鼻翼,美丽的大眼睛里又一次泪眼汪汪。
凌雷紧皱着眉头,他头疼地想要砸了这碗药。
“你不说吗?”她问,小心翼翼。
“是不敢吧!”她揣测着。
“还是你不知道宫主的名字怎么念?”她怀疑着。
“那我教你,来,跟我念,冷,罗,衣。”她很是认真地读着每一个字。
凌雷疑惑地挑起剑眉,睥睨着眼前床角上那个看似无辜而柔弱的女子,他在认真思考,他是不是救醒一个白痴,或者在反思,眼前女子的智商究竟是三岁还是五岁。
“还不会吗?”她用一种很鄙夷很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仿佛在她眼里,他的智商比她还低。
这种耻辱完全击垮了凌雷的自尊,“冷罗衣不是妖女。”他以最快最迅速的语调陈诉完一句貌似很简单,却从来不可能会去陈诉的话语。
他恨冷罗衣,这份恨,在时间的沉淀和空间的转变中,并没有丝毫的消减。也许,从他嘴中吐出关于冷罗衣任何一句好话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这个女人,她做到了,用一种非逻辑性的言语,完成了让凌雷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语言陷阱中。
这幅场景是那样的相似。
他们初见在梦香楼之日,那时的她,也是用了一种变相的混乱逻辑,让凌雷,这个从未说过道歉话的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舞妓放了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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