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将刘彻拒之门外,劝他去看邱少使。他之丢下一句“朕没时间去看那贱人和野种”后甩袖而去。最后湫水说,他去了卫子夫的梓桴殿。顿时我觉得自己真是在拿右手扇左脸,我是自作自受!可是事情不能这么结束,若是我不把刘彻逼到邱少使那儿,迟早有一天我会倒霉。依王太后的言行,我敢笃定邱少使是她的人,不过也只是她手上一颗看不上眼却不得不用的棋子。事不过三,可是我却拒他十日,我终于是自私的将他从我身边推开了,彻彻底底的推到了卫子夫那边。我的心在滴血,可某这始作俑者或许心里还在埋怨我利用卫子夫故意与她做对吧?
“娘娘,窦太皇太后娘娘遣人送了些新鲜的糕点来。”
我实在不喜欢身边的这位大长秋,要不是皇后身边必须有个这样的宦官,我早就把这个“鸭子嗓子”给甩远了。
我没理会他,径直在正殿的茶几后坐下。出乎意料的看到了来人。
“夏姊?”
“是奴婢,娘娘。”
多年未见,我明显感觉到了她与我的生疏。她不抬头看我,只是将食篮中的糕点一样一样的摆放在茶几上。或许是应为过久的生疏与而今身份更大的差异上的紧张,她的手似乎在微微的颤抖。
我随手拿起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糕点咬了两口,里面和着杏脯的碎末。一看到这个我就想到了以坚果松子暗示“贱”、杏仁暗示“人”,又以碟碗上的狐狸暗示“狐狸精”的王太后对我的唾骂。一时又没了胃口,将小咬了两口的糕点搁下了。
“娘娘不吃了么?”
夏姊在我吃糕点的时候,眼神就一直随着我的动作,就像那古装电视剧里蹩脚的下毒毒害别人的人。那心虚的模样让人一目了然,我却恨自己看得那么透,看得让自己心里发凉。
“不告诉本宫为什么要害本宫吗?”
当年我有勇气要刀笔割腕就说明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问起来是出奇的平静。那份淡定让我自己心里都是一片潮凉,就好像一个人在某个角度看着自己死去却还在无动于衷的微笑。
她的身子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两眼发直的看着我,嘴角一动再动却还是发不出声来。她的眼神先是惊讶,接着是置疑,而后是略带着憎恶与愤怒,那眼里满写着“是你,是你,都是你害的”,最后在我平静无澜的注视下转为无尽的哀凉。
“夏姊说过,这一生都要效忠薄娘娘。娘娘走了,夏姊不允许别人去寝陵打扰娘娘。”
好一个痴忠的仆。
“没人能去打搅她,也没有人敢。”
她怔了怔,仍旧是直愣愣的盯着我,“你……您说,不会有人去掘娘娘的寝陵?”
我不禁失笑,记忆中的夏姊是个聪慧的人儿,长了几年,怎么如今面对“忠”字反而愚昧了?
我顾不得她的不敬,心里也明白了些,不紧不慢的解释:“薄娘娘虽是废后,但毕竟曾是一国之后,是先帝的人,若不是不怕死的三教九流的鼠辈,就没有人胆敢去扰了她的清静。私掘皇陵,不自寻死路的人是不会那么做的。”
“就是这宫里最有权利的人也不行?”
她似乎还不相信。可是,除了盗墓贼,谁敢、谁愿意去掘别人的墓冢啊?
宫里最有权利的人——是谁呢?刘彻不会,王太后有窦太皇太后压制应该还不能算,那只有……
“她就以这个为条件逼你?”我瞟了一眼茶几上的糕点——是“窦太皇太后遣人送的”,“那人是谁?不能告诉本宫吗?”
夏姊听了连忙摇头,“不,不行,会害了父亲的。”她顿了顿,“对不起,娘娘。她恨您,就像当年恨薄娘娘一样。如果奴婢不帮她杀了您,她就要人去掘薄娘娘的寝陵。娘娘走前已不平静,奴婢不能再让娘娘走后不清静。娘娘喜欢清静,奴婢不能让人打搅了她,所以……所以……”
所以她只有选择害我。毕竟我不如她的薄皇后娘娘。
突然,夏姊身子向前一冲,趴到了茶几上,发疯了的往口里塞那些糕点。我顿了顿才缓过来,一边叫骂着“你疯了”,一边出手阻止她。可这视死如归的人心意已决就无法阻止!我和她几乎像是缠打在一起一样。
当外面的人发现了殿里的动静时已经晚了,她将所有的糕点扫荡得干干净净,地上、茶几上、两人的衣裙上、她的嘴上全是搞点的粉末。我亲眼看到她的脸色慢慢变青,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渐渐的有些轻微抽搐。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我的心更痛苦。死神和我真是有缘,他又一次光临我身边,可何事才能带走我?为什么非要残忍的让我一次又一次的面对死亡?
夏姊的头无力的砸在我的怀里,她那一刻就像一个孩子,宛若如初见时的那一般,“娘娘……对,不起……您,您……恨……”
“不,不要说话了!”我眯着眼扫过一群在一旁只会盯着夏姊瑟瑟发抖的宫人,气怒的叫道,“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夏太医令请来!”
他们这才如一窝无头苍蝇般一拥的挤了出去。
低头看到夏姊抓着我的衣襟,哀求的看着我,却说不出话来。
我的火气一下子冒了起来,“你要死也不该在本宫这里死!刘荣、薄皇后、孝景皇帝,你也为本宫看死人看得少吗?你要害本宫又何必有愧于本宫呢?即使偿命也轮不上你!本宫命令你不许死,不然本宫让你死都不能瞑目,本宫要你看着自己的父亲痛苦的样子,愧疚得不忍离开!听到没有,不许死,不许死!”
当年薄皇后虽然心有不甘,但她的死仍旧是平静的。可如今我第二次亲眼面对死亡的过程,已不复当年的平静。夏姊的口鼻渗出血来,绛红的血液竟然还带着一阵淡淡的诡异的香气。
“如果你不想看到夏太医令亲眼见到女儿如此的死状,你就给本宫好好的活着!不许死,不然不安宁的就不是薄皇后!你听到没有!”
我不止一次的想去推耸她的肩膀,可有害怕会促进她的死亡。
“夏太医令呢,怎么还没有来?”
我气恼的看像怀里的女人,她那么美却有那么脆弱,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在一点一点的逝去。
突然她的脸上仿佛爬上了一抹较为健康的红晕,如同仰望神祗的眼神让我心痛,“娘娘,您恨夏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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