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得尊她一声‘姑母’呢。”
羽容梓扇柄扶了扶了额,笑出声来:“是是,吾受教了,琅琊郡主。”
正谈笑间,忽听遥遥的有琴音自湖上飘来,春花秋月,烟水之意,九曲三折,荡人心弦,霏雪入深涧,春泉沁冰音,不觉叫人闻而忘己。
几人抬头望去,轻烟笼水,一舟画舸斜入雨,船头白衣人信手拨弦,十四骨的紫竹伞由青衣小婢举着,烟水朦胧间,空山翠玉,那景当真是似真又似幻。
便在这际,只听七弦三十二调悠然一转,画舸上忽然飞出一段绫绸,珠纱遮面的女子凌空踏出,水袖扬落间,翩然起舞,凌波之姿,步下生莲,三顷西子南湖,菡萏映红,却在这一舞中,皆尽黯然失色。
羽容梓看得兴起,摇着桃花扇啧啧惊叹:“越地乐舞名动天下,果然名不虚传啊名不虚传。”
紫君如瞥他一眼,却是嗤之以鼻:“不过区区一祭神舞也叫你赞叹有加,足可见太子殿下你孤陋寡闻,见短识浅了。”
“如如这话,真叫吾伤心不已。”羽容梓摇了摇扇,故作姿态地掩了掩面,却又好奇道,“你怎知晓这是祭神舞?”
紫君如黛眉一挑,道:“夏历八月十,越地有个送神节,弄的是潇湘乐,跳的是送神舞,于西子南湖上,凌波踏莲,送夏神。”
这般说着,忽闻一声箫声幽幽飘出,却是紫君羽临湖吹箫。
那箫音深沉悠远,低回处绵绵婉转,有意无意地与烟水上的那一调相应和起来,慢慢吟着,久了,那琴也随箫走,两厢应和,宛然天成。
曲未尽,舞未毕,却忽见画舸船头拨调的白衣人轻轻一抬首,素指在七弦上当心一画,隔了那一拢烟水,有凝然若冰的水珠忽然飞过来,在旁人尚自愣神时,紫君羽侍从腰间的剑鞘被叮叮两声击中,长剑呛然一声出鞘,似中了魔咒般直飞出去。
画舸舫上的白衣人怀抱瑶琴,接过侍婢轻举的紫竹伞,衣袂霍然一扬,身姿跃起,踏上湖上飞来的长剑,风姿翩然地凌空而来,宛如谪仙临世。
那际,只余惊艳。
湖上的舞者亦是一惊,长长的绫缎飞出,紧随而至:“莲儿!”
白衣人旋身落下,回首间微微一笑,与紫君羽轻施一礼:“在下玉莲卿,幸会。”青莲之雅,海棠之艳,皆染在了那优雅上翘的眼尾处,一笑间,眼角韵致的痕迹宛然用黛青勾了细细的眼线,秀雅中带了几分妖娆的意思。
那时那地,这样的相遇,注定是所有人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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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那年的冬,紫钗夫人病逝了。
他为那个女人亲手植的几株红梅终于开了,她却已经看不见。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遗憾,只是那艳艳的色泽,比血都浓几分,沉在眼底的时候,却也变得惨淡。
红酥手,黄藤酒,紫昌龄最喜欢女人为他轻挽罗袖斟酒的姿态,唇角抿出一点点微笑,连眼角的红痣都会流转出柔和的光华。
女人死了。紫昌龄失魂落魄了好多日,相思浓时,却也只敢偷偷地哭。
那是个懦弱的男人,懦弱得叫他都不屑一顾。
那也是个痴情的男人,痴情得没几日便也随女人去了。
紫钗夫人,他的生母,他却只唤她“夫人”。
晋阳长公主,无一点血缘关系的女人,他却不得不唤她“母亲”。
这就是紫家,备受皇恩荣宠的紫家。
梅枝缀晶,那一点落雪似春里凋零的白花,细腻得有种柔软的风致。
日曦里,年轻的紫家家主负手站在青石阶上,静静看着梅林里现了又隐的刀影,脚下踩碎了几支红梅,梅花凋落,颓然了风情。
那般眉目,清冷尊贵的,眉角有月光凝成的白色胭脂,风姿端丽,却也凉薄冷淡的很。
走廊上有人奔了过来,金铃响动,有柔软的羽翎在眉尾划下清淡的痕迹。
只听那人娇声怒斥:“大胆!谁叫你们擅动这里一草一木的!”
奉命砍掉这片梅林的下人闻声顿时一骇,眼神瑟缩地瞟了瞟站在不远处的紫君羽,战战兢兢地半天开不了口。
“狗奴才!拖下去统统杖毙!”骄纵跋扈的一喝,顿时有侍卫奔上前来。
“继续砍。”冷冷清清的声音,像雪落了地,又止水无波的。
紫君如蓦然瞪大了眼睛,烟笼紫纱似的眼瞳里流转出不可置信的光芒,雪白的狐裘披在肩上,一身清贵雍容:“哥,你这是作甚么?”
“继续砍。”紫君羽面无表情地一挥手,连看也不想看了,直接拂袖走人。
“不准砍!谁敢动分毫一律杖毙!”紫君如冷冷一瞪美眸,手里羽毛扇狠狠甩在朱色阑干上,震得一串金铃叮当作响。
丢下一干惊得面无人色的下人,紫君如紧步跟上前去:“哥!哥!”
紫君羽顿下了步,却未回头:“回去。”
紫君如怔了下,咬了咬唇,眼里露了几分倔强之色:“哥,我不准你砍了紫钗夫人的梅林。”
紫君羽沉默半响,静静道:“人都不在了,还留着作甚么?”
“你——”紫君如伸手一把拽住他,一双紫眸水光莹莹,竟似要落下泪来,“紫钗夫人也是你母亲呀。”
紫君羽的声音极冷淡的,也极冷酷的,似有若无中带起了几分腊冬的寒意:“这话你应该去与大夫人说。”衣袂拂动间,宛似有冰冷的水淌过心头,然后,那人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紫君如忽然打了个哆嗦,发髻上的羽翎落了些小雪,轻轻化在了肌肤上,她骤然感觉到一种透心的冷。
哥他……是在怨恨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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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等白绢,丹青墨。
扁舟挽,芷兰岸,小池疏雨,菡萏红,江南烟桥柳细的青石桥下,瞧不清模样的青衣小婢轻举着紫竹伞,伞下少年临湖吹箫,青丝如沐,眉目很是艳丽,微阖的眼尾优雅上翘着,那痕迹宛然用黛青勾了细细的眼线,秀雅中带了几分妖娆的意思。
丹青描红,极尽细腻,那笔触优雅沉缓,阖眸微思后,却仍描不尽那人眉梢眼角的三分神韵。
玉莲卿怀抱瑶琴,抬首间见那清冷尊贵的人立在那里执笔却是犹豫,不由微微一笑,走过去:“作画么?这般用心。”
紫君羽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未看他,忽然沾了沾墨,挥毫落笔,在画下题了一行字,龙飞凤舞,很是霸气。
“仿佛兮青莲之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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