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湫山。
夕阳将坠,薄薄的日光似蒙了一层青烟,带了些暮色的岑寂,灰色的鹄鸟在天际拂羽而过,山中清清零零的一片萧索之色,纷乱的马蹄声单调而沉重地杂踏着,青黛色的孤峰映在残阳中,那一片血色,浓得欲滴,在苍然萧瑟的风中,无端端惹起一股莫名的心悸。
残阳似血,正是逢魔时刻,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遥影然慢慢勒住了缰绳,望着远方的天际,微微眯起了那双淡然优雅的眼眸,沉沉的暮色下,浅浅的茶褐色染了一抹流金般的色泽,眼光流转间,浓丽的彤云在眼底凋零成了破碎的影。
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间,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不过片刻便行到了跟前。
为首一人猛地一勒缰绳,跨 下的战马一惊,蹶了下前蹄,咴咴一声嘶鸣,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慢慢停了下来。
遥影然闻声,转头看去,不由微愣了下,马上之人一身黑色劲装,腰悬佩剑,剑眉朗目,英气非常,赫然便是自己二哥遥沐匀,还未待他说话,便见一旁马车上的帘子轻动了下,一角浅淡的湖蓝丝绸似水般软软滑过了车座。
“遥二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随紫流烟去了莲清别庄吗?那边可有墨卿的消息?”那人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岑寂的暮色映在他身后,将他的容颜模糊成了一片淡影,浅浅的余辉落进那双碧湛幽邃的眸中,似夕阳下的荷塘,泛起粼粼的水光,一抹又一抹,却是难掩那几分涟漪般的幽思。
遥沐匀一身风尘,神色间隐有几分不郁之色,闻言,如剑的眉猛然一皱,勒住缰绳的手蓦地拽紧了,颇有些恼恨地冷哼了记:“别提了,那莲清别庄已然是一堆废墟了。”
“废墟……那么就是没找着了啊……”慕容卿和怔了下,素白削修的手拽紧了马车,过了半响,一言不发地慢慢放下了帘子,只余一缕长长的青丝不经意地淌了出来,水波丝光,幽幽落落,那般深邃寂寥的色泽,拂落间,缠绵了风。
遥影然轻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抬眸望向遥沐匀,声音中少了几分平日的漫不经心:“二哥,你刚才那话怎讲?什么‘已然是一堆废墟’?那莲清别庄好歹也是南国幻雪宫在珞国布下的一颗精棋,怎么可能说弃就弃?就算是毁,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达成的?”
“遥公子此话差矣,”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轻飘飘地散在了风中,一人提了下缰绳,胯 下的骏马慢慢行到了跟前,暮色下,那人桃粉色的衣袍在风中拂起,又落下,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挑着,清浅的墨绿色泽在眼底似水荡漾,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一截束缚在手腕上锁链,妩媚细长的眼角满是讥讽的冷色,“能不能在一朝一夕间将幻雪宫精心布下的棋子拔出,那就得看那想要它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的本事有多大了……比如说……”那一丝微微挑起的尾音带着些许蛊惑的味道,慢慢悠悠飘进了耳中,冷冷淡淡的笑沁在眼中,凭地凉薄,却又妩媚,“……比如说晋国公大人为了某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派了你们的父亲……遥大将军去围剿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呢……”
“你说什么?!”遥沐匀一听,不禁大怒,他早就看这一脸媚像的白弄衣不顺眼了,若不是碍着那也算得是紫墨卿那妖孽救回来的一条命,他早就一剑结果了他,此时被他那三分讥嘲七分刺的话激得心火一起,腰间长剑蓦地出鞘,剑尖一掠,直直指向那人,侧头瞪过去,沉冷的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凶狠,“白弄衣,不要给你脸不要脸,你嘴巴给老子放干净些!晋国公是何人,我父亲又是什么人,容得你这般言辞放肆!”
遥影然皱了下眉,手一抬,稳稳挡开了遥沐匀的剑:“二哥!你冷静些!”
侧头间,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那颜姿媚丽的男子,优雅清润的眸冷冷淡淡,却似有若无地染了几分疏离的寒色,他的声音舒曼而平缓,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和,但就这样慢慢吐出唇的话却凭地生了几分透骨的冷意:“白公子,虽然我们的确希望你能够帮着我们找到墨卿,但却不是非得有求于你,相反,却是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自己如今的景况了,凡事还是三思而行的好……”
有时候,话不必说得太明,点到即可,若是太明了,反而失了应有的分量,这是遥影然一向的认知。
果然,白弄衣闻言,媚丽的容颜倏然扭曲了下,桃花眼紧紧盯着遥影然已然转过去的背影,眼神颇有几分怨毒,慢慢地,竟是笑了,清清浅浅,细而媚的眼尾微微挑了半分:“好,好……”他慢悠悠地道着,却又恍惚觉得那话是他一字一顿咬着牙挤出来的。
遥沐匀沉着脸,脸色异常难看,眼神阴霾地瞪着白弄衣,蓦地,马鞭一扬,狠狠抽了记马臀,一夹马肚,猛然提起缰绳,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遥影然微微抿起了唇,唇边扬着的依旧是那种极浅的柔和弧度,似笑着,但眉眼间却掩着股疏离又凉薄的气息,很多时候,那只是一种冷淡又不屑的表情而已。
“白公子,你带着我们在这聚湫山中如此兜兜转转,是不是也该到头了?如今晋国公出了珞都,那人也该等不及了吧……”倏然一提缰绳,胯 下的骏马嘶鸣了声,遥影然驱马慢慢踱到了山崖前。
白弄衣心下一惊,蓦然抬首,不由扯紧了皓腕上锁住的铁链,眼波流转间,却是抿唇一笑,眼底滑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流光:“遥公子此话何意?”
“何意?”遥影然低低笑了起来,随手拂开散落在眼前的几缕发丝,眼睫下遮掩着的一抹似怜悯又似轻蔑的神情,“你以为墨卿那时为何要救你呢?”
白弄衣怔了好一会儿,慢慢抿紧唇,别开了目光,金中带红的余辉中,那抹比花瓣还嫣然的唇上渐渐泛了一丝白。
“其实你是知道的,自始至终他救得就不是你,他想救的只有他的父亲……”遥影然慢慢转过了头,背逆的光影中,他的面容模糊成了一片深深浅浅的影,“这盘棋会如何落子,如何定局,想来你该是一清二楚的,而墨卿,想知道的也是这个……”
白弄衣身后的影子被落日拉得斜斜长长的,微微一颤,在风中扯得支离破碎,咬了咬唇,慢慢地,嫣然的唇边却是浮起了一抹笑,妩媚中渗着些冰冷的味道:“知道了又如何呢,棋已定局,难道还想反手吗?”
举目四望,群山苍茫,暮色四合间,残阳的余辉映得那双茶褐色的眸子缓缓眯了起来,青丝凌乱地飞舞起来。一道道的黑色滑过眼底,崖上的风也似带了某种苍茫的味道冷冽地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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