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漆黑的夜晚的唯一好处,就是没有谁能看清玛格丽特脸上那无法控制的惊讶表情。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会再见到拉莫尔,但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不仅记不清他的相貌,甚至就要忘记这世上是有这样的一个人。
约瑟夫•博尼法斯•德•拉莫尔,他活着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愿望,就是他所爱的王后能够在他被斩首之后,保存他的头颅——玛格丽特确实这么做了,但活下来的人却肯定要面对更加颠沛流离的命运——他被香料浸透了,在密室的神龛上住了好几年,然后在她被迫离开卢浮宫的时候,她把他埋到了某个墓地里。
而现在,这个人又出现了,而且如此的突然以至于玛格丽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但她很快就想起来,这确实是她的拉莫尔,她能够辨认他那明显的普罗旺斯口音,那么,这是否就意味着,既然玛格丽特的命运能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拉莫尔的人生,也不应该终止在二十六岁的断头台之上呢?
这确实是玛格丽特的希望,甚至她希望的还不仅仅是这些,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当年那个新婚之后却仍渴望爱情的纳瓦尔王后了,所以,拉莫尔和她自己之间,最好什么都不要有。
但她仍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情节,那是美如天仙的王后和英俊潇洒的骑士所演出的一见钟情。那么现在,他们又见面了,两个刚刚从屠杀中逃脱了性命的人,彼此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都是憔悴不堪的。
玛格丽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于是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儿,“拉莫尔先生,”她问,“您去过拉罗舍尔么?”
“没有,殿下,”拉莫尔回答,“前面的那两位先生去过,所以由他们带路。”
他还说了这两个人的姓名,但玛格丽特没注意听。
“拉莫尔先生,麻烦您和那几位先生说一声,”玛格丽特又说,“如果我们遇到什么外人的时候,请你们叫我‘夫人’,而不要叫我‘殿下’。”
“是的,殿下,”拉莫尔答应之后,就去传话了,等他重新回到玛格丽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过多的和他说话。
于是这个夜晚的最后三个小时里,除了停下来休息了两次之外,他们一直在赶路,在天微微亮了之后,由于能够更好的辨别方向,他们甚至又加快了速度。
玛格丽特精疲力竭了,她身上的湿衣服早已重新干燥,整个人却愈发的昏昏沉沉。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打头的那位骑士,在仔细核对了路旁的一个地名牌之后,终于向她汇报,他们即将到达某某村子。
“从巴黎过来的人,都会经过这个村子么?”玛格丽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如何冒出来的。
“十有八九是的,”那人回答,“请殿下准许我到了当地之后打探一下,也许能知道贝亚恩亲王是否曾经经过。”
“我其实更担心女王陛下,”玛格丽特很坦诚的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在这里等等她。”
其实玛格丽特只是想要休息,那骑士还没有回答,一直站在一边的拉莫尔已经插话道,“殿下,我认为如果村里没有什么像样儿的贵族,我们装作普通的过路人,确实可以投宿。”
“好吧,”玛格丽特看了看她的这一群随从,目光特别在拉莫尔身上停留了一秒,“先生们,我认为我们都应该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免得让村民看出什么来。”
这就要感谢昨晚的雨了,在一行人休息的路旁不远处,就有一个积水形成的足以照见人影的大水洼,玛格丽特率先走了过去,低下头去看水洼中自己的影子。
其实看不清楚什么,水中只有一张异常苍白的脸,嘴唇没有血色,大大的黑眼睛,看起来也并不那么明亮了。玛格丽特蹲□,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脸,似乎是清醒了一些,但依旧头重脚轻的,她很想坐下休息一会儿,但还是强撑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再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浑身上下,除了大片大片的泥点之外,好像并没有血迹。
玛格丽特坐到路旁的一个木桩上,那六个骑士一拥而上,洗掉他们外衣和斗篷上的血迹,有几件严重损坏了的衣服,就都脱下来扔掉了。
随即一行人再一次骑上了马,从那匹马重新开始在泥泞不堪的乡村道路上颠簸开始,玛格丽特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又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这种不适并非是由于旅途劳累,而是来自于她自己的小腹。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玛格丽特的心头。她记得自己的月事似乎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甚至在昨天,她还曾经想过等到婚礼之后,找个御医来给自己诊断一下,而现在的这种疼痛感,似乎越来越不像是月事了。
那么就是流产了!这念头使玛格丽特惊恐不已。在过去的这个屠杀之夜,她都没有如此的恐惧过,或者说,她在过去这一夜所累积的恐惧,都在此时突然而来的爆发了。
玛格丽特完全无计可施了,她那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祈祷她自己只是胡思乱想,而这种痛苦很快就能熬过去。但问题是,她的好运似乎已经被完全用尽,这一次,真是遇上大麻烦了。
马的颠簸还会加重来自于小腹的疼痛,玛格丽特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她只能趴在马背上,即便如此,那痛苦也丝毫未减少。
肯定是拉莫尔最先发现玛格丽特的异常,在终于忍不住要问一问之前,他其实已经关切地看了她好几眼了,而当他连问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答之后,他甚至可以断定,他们的王妃确实是生病了。
“殿下,我们很快就要到村子了,”拉莫尔大声说,“请您坚持一下。”
玛格丽特能做的也只有坚持,在疼痛的折磨下,她挥汗如雨,已经无法集中自己的思维去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好在支持她的还有女性的本能,这种本能不仅仅包括对于疼痛的抵抗力,也还包括出于羞涩而不愿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周围的任何一个人。
这确实难以启齿。虽然这六个骑士中间,应该有人听说过卢浮宫里关于贝亚恩亲王和他的未婚妻的传言,知道他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但什么都改变不了玛格丽特昨天才正式结婚的事实,正因为如此,新婚第一天就流产,对于哪个女人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
真后悔让亨利先走开了!……玛格丽特嘴上没说,但事实上,现在拉莫尔几乎已经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她知道自己不该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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