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乌喇那拉家三代一品,门第显赫。父亲费扬古为内大臣步军统领,门生故旧遍布朝廷上下,母亲爱新觉罗氏是宗室格格,只要肯用心,皇上的任何举动都不可能逃过他们耳目。
我看着胤禛,觉得他的笑意很深,眸子里却一点笑都没有,就点头道:“好,我明日就回家一趟。”
“不急。”他忽然改变主意,“今晚的事是小事,皇阿玛不欲张扬,必定是收拾干净了。咱们没必要现在就打听,以后多留心就是。”
说得也有道理。打探皇帝消息,被发现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于私心讲太子怎样与我毫无关联,何必为他拿家人冒险?但是,费扬古是胤禛提的。他若早决定了按兵不动,提阿玛的意义又何在?或者只是暗示?暗示我做好这个准备,总有一天,乌喇那拉的家世是派得上用场的?
见我眉头皱得紧了,胤禛便正色:“爷们儿的事,女人家管起做什么。”
这一嗔让我骤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敏感了。虽然我是冲着夺嫡当皇后来的,但以我表面十四岁的年纪怎么都不该有这份热衷。再加上,我从小心计智谋就不突出,冒充乌喇那拉氏也只刚刚好,要与那些熟谙宫廷斗争的人精斗,可能刚登场就被别人把脑袋端了。唯今之计,还是老老实实做贤德的四福晋比较稳妥,枪打出头鸟的事,就让别人抢先吧。等她们被打得七零八落了,本福晋再来收拾残局。
考虑成熟后,我对胤禛笑了笑:“爷说得是,这都是爷们儿的事,宁娜不该掺和。”
未几,马车停在府门口。胤禛与我先后下车,分别回了永佑殿和万福阁。
次年七月李氏顺利诞下一名女婴,名唤洁明。依照规矩洁明满月后就要从亲娘身边接到嫡母屋里抚养,我念及蕙仙生育不易,自己即将扈从北狩就暂且免了这一规矩,命乳母嬷嬷在侧福晋房里好好养育小格格。
从康熙二十年起,木兰行围就成了皇帝入秋后头一件大事。为了加强北方联系,笼络蒙古王公,每年这个时候皇帝都要带着浩浩荡荡近万人的队伍前往承德,施恩北疆。
出京定在礼部官员挑选的黄道吉日。正黄镶黄等八色龙旗迎风招展,皇帝御辇由三十二名宫人肩挑,沿京城中轴线稳稳当当行走。扈从阿哥个个气宇轩昂,身着锦绣蟒服,跨骑高头大马,紧随御辇两侧,神情敦肃,威仪毕露。载着皇妃贵嫔、皇子皇孙、福晋宗室、宫女太监的奢华马车绵延数里。八旗精兵手持金刀,矫健的步伐整齐划一地落在地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皇帝所经道路铺着薄而细密的黄沙,绿营兵手拉手站在街道两旁的围帐之前,百姓则焚香设鼎跪于围帐后面,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出巡的场景曾在电视剧中见过,可是见过与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坐在马车中,细细品味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体会到价值信仰才是演绎与现实最大的差距。演员可以模仿,可以逼真,但这种对皇家的崇拜和虔诚却是无法由内而外深刻的。
身处这个时代,真切感知帝国威仪,你会不自觉变成其中一员,与这里伏地叩拜的百姓一样,甘心盲从英明爱新觉罗氏的一切指导。
队伍在城内走得很慢,直到城外将皇上御辇套上三十二匹雪白骏马后,速度才快起来。
一连几天,我都在这种万马奔腾的声音中度过,每天除了在规定的时间下车走走外就只能圈在车里。起初新鲜,觉得被马车一颠一颠的,很好玩。可惜颠久后脑袋发晕胃肠翻腾,渐渐地,竟也晕起马车来。
一下车,我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下,恶心得想吐却又什么都吐出来。塞外的草很高,一蹲下基本就被淹没在草海,远远看来,只能看到一个黑脑袋麻雀似的起起伏伏。
用手帕捂着嘴,站起来时头有些发晕,闭眼晃了晃脑袋,忽听到背后一声奇惨无比的“啊!”
“胤祥?!”
我没好气地要骂他,却见他正对着我撒尿。
“啊!”我羞得大叫一声,急忙转身,用手帕紧紧捂住眼睛,没头没脑就往车队跑。胤祥撒完尿,紧跟在我身后,一边追一边喊:“四嫂,别跑,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脸涨得通红,撒开脚丫子在枯草丛里乱跑,一没留神就撞到个铜墙铁壁似的胸膛,脑袋一响,差点又要晕过去。
胤祥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抓着我的裙子:“你你,你听我解释嘛。”
“我不要你解释。”我低着声音,把裙子从他手里拉了拉,忽听到老十的谑声:“十三弟怎么招了四嫂,把四嫂气成这样?”
胤禛哼了哼,把我从怀里拎出来,责道:“搞什么鬼,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胤锇耸耸肩:“不知道呢,只听到十三弟一路上吼着要四嫂听他解释。该不是十三弟做了什么对不起四哥的事情了吧?”
一个唯恐天下不乱,一个是大醋坛子,还有一个糊里糊涂不懂事,夹在这三人中间,我还不得被他们活活给折腾死?我站直身子,对胤锇厉声道:“胡说什么呢,还不别处待着去!”
“四嫂别生气嘛,”胤锇嬉皮笑脸还想往火上再添把柴,我眼睛一瞪,沉着声音威胁:“胤锇?”
“好啦,老十,”经过的老八见我们这里打起擂台,很温和地拉过胤锇,“别搁这添乱了,八哥带你去看个新鲜玩意儿。”
“什么新鲜玩意儿?”
“要去了才知道,快跟我来。”
胤禛沉着脸看胤锇被胤禩领着走远了,冷冷的眸才分别瞟了我和胤祥一眼,往西面草丛走去。
我吐吐舌头,戳了一下胤祥的脑袋:“看看,又惹四哥生气了。他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阎王爷都得让他三分。你说说你,哪里撒尿不能撒,还偏就盯上我?!”
胤禛忽然转过头,眼睛从我扫到胤祥,眸子里腾起一股杀意。
胤祥马上停住脚步,嘴缓缓张成一个“哦”型,斜眼看看我,又看看四哥,像只被猎人包围的犊子,慢慢退了两步。
胤禛咬着牙,朝他走了两步。
胤祥又退两步,满是惊恐。
胤禛再走两步。
“妈呀,救命!”胤祥脸色一紧,转过身子就没头没脑地跑了,一路上连着摔好几个跟头,连滚带爬钻进德妃怀里。
我看着胤祥的背影,乐不可支,装模作样挥了挥手绢,却感觉一只铁钳般的手钳紧了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就把我往马车里拉。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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