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八月,贾珍因居丧,每不得游顽旷荡,又不得观优闻乐作遣,无聊之极,便生了个破闷之法。日间以习射为由,请了各世家弟兄及诸富贵亲友来较射。因说:“白白的只管乱射,终无裨益,不但不能长进,而且坏了式样,必须立个罚约,赌个利物,大家才有勉力之心。”因此在天香楼下箭道内立了鹄子,皆约定每日早饭后来射鹄子。贾珍不肯出名,便命贾蓉作局家。这些来的皆系世袭公子,人人家道丰富,且都在少年,正是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一干游荡纨裤。因此大家议定,每日轮流作晚饭之主,-每日来射,不便独扰贾蓉一人之意。于是天天宰猪割羊,屠鹅戮鸭,好似临潼斗宝一般,都要卖弄自己家的好厨役好烹炮。不到半月工夫,贾赦贾政听见这般,不知就里,反说这才是正理,文既误矣,武事当亦该习,况在武荫之属,两处遂也命贾环,贾琮,宝玉,贾兰等四人于饭后过来,跟着贾珍习射一回,方许回去。
这种集会环儿向来是不感兴趣的,在他看来跟着这些纨绔在一起,哪里是练习什么骑射,那完全就是去浪费时间去了。况且天气还有些热,有那功夫跟他们胡闹,还不如在家多看两本书呢!奈何这次他老子给他们几个下了死命令,兰儿又每每过来磨缠他,他也就只好每日都过去报到,但是他一天会射个一壶的箭就尽够了,哪里肯多下功夫,倒是兰儿每日憋足了劲头动真格的。环儿只在一旁的树荫下躲着,看着众人取乐,认真算起来,连宝玉看起来都比他靠谱,至少人家是扎扎实实地跟着卫若兰几个在交流较量不是。
说起这个来,环儿便有些不舒服,以卫若兰为首的那一干人,可以说是世袭家族中难得的精锐了,真要说起来,那些人才是世家大族未来的中流砥柱。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大好青年,放着正经的前途不去钻研,跑来跟珍大哥哥他们这些要能力,能力不足,要人品,人品没有的人混些什么啊?这样想着,环儿又突然想到了答应秦不管宁府的事情,遂也不再多想。
环儿正想着,不期望看到冯紫英也过来了。这可真是奇了,今儿个真是精锐齐聚啊!环儿大老远见他跟贾珍寒暄完便向自己这儿走了过来,便也没继续坐着,站起来等着他。等他走近了,环儿看清楚他的样子,不由的唬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了?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怎地弄得跟个黑炭似的回来!脸上还带着伤的?”
冯紫英听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皮肉不由的苦笑道:“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
环儿听了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的?”
冯紫英见问,靠近了他一些,悄声道:“现在人多,有些事我也不好跟你说。你是知道我老子的,平日里做事十件里有九件是不靠谱的,办事情常常想起一出是一出。也不知是谁撺掇他的,竟是让他想起来托关系把我扔到了骁骑营里。你是没瞧见,我老子当初那副样子,倒存着让我在里头自生自灭地意思。这些日子我不在京城,就是因为这个。这回还是我老子病了,我才找着机会回来的,也就几日的功夫,过些日子,我还得回去呢!”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发苦的在那儿摇头。
环儿听说忙问道:“冯老将军一向身子骨硬朗,前些日恍惚还听人说他跟陈家的老爷子干架呢!怎么好好的就病了?”
冯紫英见环儿问这个,脸上不由有些羞赫:“外人是只知道他们两个老的打起来了,可哪里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环儿听他如此说,心里便有些好奇,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只听他道:“我家老子和陈家那老头也是忒没好意思的。那天本是几家的人约好了去城外庄子上钓鱼,本来是单纯的老一辈的聚会,可谁知梅家那位当家把他们家那个老来子也带去了。他家那个么子你也知道吧?京城里头出了名的神童,听人说那孩子文才武功都是来得的,真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我那老子和陈家老头一眼便齐齐看上他了,死活要收做徒弟,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最丢脸的是我家老爷子前一日硬压着几个年轻的参将比武,有些伤到了,跟陈家老头打起来就有些力不从心,没多会儿功夫便输了。那孩子后来就给陈家老头儿拐走了,再加上那时候正赶上老太妃去了,各家的人都去送灵,我老子为这事儿在回来的路上给他的仇家取笑了去,脸上抹不开给气病的。回来就倒下了,这几日还在家里调养呢!”
环儿听了半天,见是这么回事儿,再想想冯老将军的那个脾气,不由的满头黑线。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因不放心频频往这边打量的兰儿,再看着冯紫英一脸无奈的样子,环儿心中一动道:“若是如此说,我这儿倒是有办法治老将军这一气了。”
冯紫英听他这样说,忙抓住他道:“什么办法?”
环儿见他这样,轻笑道:“老将军会气着,无非是看好的徒弟给人抢了,脸上抹不开。这会子,给他找个家世条件都可跟梅家那孩子一拼的人给老将军,让他去教,等着把人教好了,把那梅家小子比下去便是了!也算是卧薪尝胆了。”
冯紫英听如此说,摇头叹气道:“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的,让我到哪儿给我老子找个跟梅家小子一般条件的孩子去?”
环儿听说,神秘地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冯紫英听了,狐疑地道:“你啊?”倒不是他刻意看低了环儿,只是环儿这么瘦瘦弱弱的文弱书生样儿,看起来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在他看来娇滴滴的,哪里能够送去给他老子糟践!
环儿听了,摇头不语,只把手向兰儿哪儿一指。冯紫英顺着环儿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边立着个容貌绞好,看起来身形和环儿差不多的孩子。只这一眼,他便认出来了,这个是荣府二房的长房嫡孙。寡妇养大的孩子,必然是溺爱娇养的,想到这儿冯大少爷更是在心中猛然摇头不止了。
环儿一看他这样,便知道他是想差了,十分淡定地道:“你可别以貌取人!不怕告诉你,我这侄儿天生神力,别得东西不敢说,兵事方面的东西他是一点就透,绝对合你老子的胃口。”
冯紫英听了将信将疑地道:“你不会是为了给这孩子找老师,恰巧碰上了我,才把他推出来的吧?”
环儿听了坦然笑道:“你也不傻啊!一下就看透了的我的小心思。我是有心想给这孩子找个好师傅带带他,可是我也知道你那老子的脾气,若是这孩子不合适,我哪里舍得让他去你老子那里碰壁!”
冯紫英听他这样说,心中虽还有些怀疑,却也不好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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