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晴偷偷从后门溜回尚府,谁知吴老太君房里的丫鬟采芝便如预先知道绿晴会从那回来一般,站在后门的门侧,道:“绿晴姑娘,老太君说,你一回来便先去老太君房里一趟。”
绿晴应是偷回家,生怕老太君怪罪,因此心里忐忑,便偷眼瞧采芝,却见她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要怪责,便小声问道:“采芝姐姐,老太君找我,有何事?”
“这个呀,我可不知道了,老太君让我等你回来了便唤你过去呢。”采芝漫不经心地说道,但又细细打量起绿晴,见她腰若水葱,杏眼桃腮,但眉眼之间又有一股知书达礼的气质,和老太君当年房里的第一得意人儿采兰有些相似,却又比采兰更貌美几分。难怪老太君能看得上她,采芝心里暗暗想到,只面上却一丝也不表露,依旧挂着那若有若无的微笑。
绿晴将事先准备好的宣纸紧紧抱在怀里,便跟着采芝到了吴太君房里。
吴老太君正拿着一串佛珠把玩,两眼似闭似睁,仍是那般威严神态。绿晴心里又更不安了几分,但她向来比同龄人镇静成熟一些,不露声色地向吴太君请了个安,道:“绿晴来得迟了,还请老太君莫怪罪。不知老太君找绿晴……”
“你好大胆子……”吴太君把那佛珠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上,不等绿晴把话说完,便先威喝道。
绿晴被吓了一大跳,忙是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结结巴巴道:“不知……绿晴犯了何错,惹老太君生气了,还还望老太君明示。但一定是绿晴哪里做得不对,老太君您莫生气,绿晴一定……一定改。”
“你此番出去是做什么了?走了一天?”
果是因为这事,绿晴见老太君并没有直接拿她出去打板子,恐怕只是听到了风声,并无确凿证据,最关键的是不能牵累三爷,让老太君生三爷的气,便定了定心神,道:“回老太君,绿晴今日是去给三爷买澄心堂纸了,因近来徽州一带发大水,因此寻了好几家都未寻到,后来在城西的六阳斋里才寻到,因此回来得迟了。”
吴太君眯起眼凝视着绿晴,见她眼里分明有些担忧神色,但那话却说得很是流畅。吴太君冷笑一声,道:“我可从不知六阳斋会开到了城西铁匠巷里。”
绿晴心里咯噔一声,自己的家不就是住在铁匠巷么,看来老太君是什么都知道了,才故意那般问她,绿晴跪在地上便猛地磕头,道:“老太君,都是绿晴的错,绿晴家中只剩娘和弟弟,我娘向来身体不好,我这才哭着求三爷让我回家看看。三爷宅心仁厚,经不住我苦苦哀求,这才让我回去。都是绿晴的错,请老太君别怪罪三爷,莫生三爷的气,三爷是太过仁善,是绿晴不守本分……”绿晴这下是真的慌了,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哪有方才的理智,她只一心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怕老太君觉得三爷管家无方。
可老太君脸上仍是凝着层霜,任凭绿晴在地上又哭又是磕头,冷冷道:“你可知侯府里有多少签了死契的人,若都如你这般没规矩,今日出门,明日回家,那侯府的规矩还要不要?你可知若依侯府家规,你该打几个板子?”
豆大的泪水从绿晴眼眶里滚落,她只喃喃道:“都是绿晴的错,绿晴再也不敢了,请老太君责罚。”
这时却见一人急匆匆而来,喊道:“祖母,手下留情。”说话的人星眉剑目,不是尚谦又是谁,他头上的纶巾还扎地歪歪的,显是匆忙赶来的。
尚谦见绿晴已是哭倒在地,吴太君又摆出一副要打板子的架势,便嘻嘻笑道:“祖母你莫怪绿晴,要生气便生孙儿的气。是孙儿那日读诗经正好读到了‘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又想到子欲养而亲不在,便觉得签了死契,便不让人回去看望父母,确有些严苛了。又见绿晴也极是挂念家里,便让她回去看看,这事孙儿本就想来回禀祖母。若祖母觉得可行,不如以后每年给签死契的人也放上三天假,让他们回去看看。祖母您看如何?”
吴太君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生不起气来,只那指尖在他额前一点,道:“你最近倒是长了些学问,只是这做法太荒唐,不可取,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哪能说改就改。还有,你也莫诳我,什么叫本就想来向我回禀,若你真想来回禀,会特意拿些澄心堂的纸让绿晴备上么?你这小皮猴,分明就是不想让我知道。”
尚谦尴尬地嘿嘿一笑,道:“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祖母的法眼,若说孙儿是那皮猴儿,再厉害也不过就是那齐天大圣,哪能翻得出祖母您这如来佛的掌心呢?只是此事是孙儿一力主张,当时绿晴还劝孙儿,说这般会乱了规矩,所以还望祖母您莫责怪她。”
“哦?是你一力主张?她方才可是说都是她的错,你怎生又说她还劝你了?若你说得对,那她方才便是撒谎,是欺上瞒下,这般刁奴,自然该打。”老太君话虽这般说,但脸上已是一番似笑非笑的神情,显是不打算打绿晴了。
尚谦见了,便乘机说道:“祖母,绿晴那也是忠心护主,怕您责怪我,您平日里不是说忠仆最是难求么?”
吴太君便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却总是说不过你,你还说我是如来佛?”
尚谦便忙向绿晴使眼色,道:“还不快谢老太君不打之恩?”
绿晴见老太君并没表示反对,便立即又磕了三个响头。
吴太君朝她摆摆手,道:“罢了,所幸这件事只有我的人知晓,你先下去吧。擦擦眼泪,免得让别人看出什么来。你家三爷都这般替你说好话了,我还作难你作何?”
“是,谢老太君,谢三爷。”绿晴起身,见尚谦正朝着她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甜蜜,忙掏出绢帕拭去泪痕,便也微微一笑,如同没发生过此事一般走了出去。
吴太君淡淡道:“倒确是个美人胚子,做事也有分寸,也算是个忠心的,听说她还识字?”
“绿晴病逝的爹爹原先是个秀才,绿晴不但识字,还能吟上几句诗,做丫鬟,实有点可惜了。”尚谦感喟道。
吴太君便接着说道:“是可惜了,便冲她方才最后一笑那气度,就不像个做丫鬟的。你寻个吉日,给她开脸吧。”
这下是尚谦吃了好大一惊,半晌才讷讷道:“祖……祖母,您这是何意?”
“怎么,你现在倒和我拿乔了?还是你太过欢喜,一时间说话都结巴了么?槿娘现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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