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度日如年苦熬捱日子时,姜黄也如坐针毡地煎熬着。
在医院里,他面前晃来晃去的,除了医生护士,就是伏玲那张黯哑蜡黄,象刷了一层厚厚的亚光黄漆的脸。
因为夜以继日不辞劳苦地照顾他,她的脸上又多了很多干干的碎纹,象被大石头砸开的水面一样,波纹荡荡,涟漪重重。
从伏玲口中,姜黄知道他是这次车祸中伤得最重的。
“只有周副处长和一个叫薄什么的女孩运气好,全身上下一丝擦伤都没有,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兴高采烈地出院了。”伏玲一边小心翼翼地在电磁炉上熬着豺鱼汤,一边说。
“他们走之前来看过你一次。”伏玲停了两秒,看看他,又补充说。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天花板,极力掩饰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心里掀起的巨震和脸上的动容。他知道学心理学的伏玲,眼睛比手术刀还尖锐锋利,丝毫的动静和破绽都能被她捕捉。
姜黄刚刚能够下地行走时,就找了个借口,躲开伏玲,到医生办公室去给薄荷打电话,但是,她的手机一直关机,办公室和宿舍也总是没人接听。
她象他做的一场春梦,象他梦中恍惚的蝴蝶,翩翩然,跹跹然,在他睁眼的一瞬间,如灿烂烟花一般,倏忽消失,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刚开始,这永远不通的电话和了无音讯的人,让姜黄心头藏着一把无名燥火,灼灼燃烧,烧得他坐卧不宁,寝食难安,烧得他对伏玲的温存体贴和悉心照顾都不理不睬,无动于衷,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地冲她大吼大嚷。
周围的医生护士都暗暗替伏玲抱屈,有意无意的在姜黄面前极力夸赞伏玲。就像“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一样,当第一个人对曾参的母亲说“你儿子杀了人”时,她能毫不犹豫地反驳“我儿子绝不会杀人”,当第二个人这么说时,她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织布。等第三个人跑来这么说时,她相信了,害怕得丢下梭子跃墙逃跑了。
大家对伏玲的交口称赞,使姜黄铁硬的心开始软化,他抛开个人喜恶,用公正的眼光观察伏玲,不得不承认,作为妻子,她的确是忠贞贤良无可挑剔的。
错的人是他!他亏欠了她!
姜黄恢复健康、即将出院时,伏玲拖着他去了诸厅长家,感谢他对姜黄的关心,多次到医院探望姜黄。
那天,正逢诸厅长搬家,家里一片喜气,周副处长等几个同事正前前后后跑进跑出的帮忙。
见到姜黄,他们都惊喜万分,不绝口地夸赞伏玲照料得好,能干又贤惠,使他恢复得如此迅速。
伏玲在一片赞扬声中,开心大笑,嘴巴咧得很大,象裂了口的榴莲。他很少见她这么喜形于色的。
晚饭在离诸厅长家不远的五星级宾馆里吃的。饭后,伏玲陪诸厅长的老婆刘阿姨去逛商场,姜黄和周副处长等几个人陪诸厅长在宾馆的麻将房里打牌。
打牌的规矩当然由诸厅长定。他哈哈笑着说:“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啊,不打大了,随便玩玩,小赌怡情嘛!100元一炮吧。怎么样?啊?都带够钱了吧?不会这点钱都没有吧,那就是个‘妻管严’了啊。哈哈。”
大家都跟着笑,一边笑一边起哄说除了周副处长,别人都不会是妻管严。
当着一把手的面被抢白,周副处长急得面红耳赤,从屁股后面的裤兜里把鼓鼓囊囊的钱包掏出来,甩在桌上,挑衅说:“废话少说。都拿出来比比吧。谁最少谁就是妻管严。”
姜黄刚要自首他的钱最少,无意中触到夹克口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厚厚的一包东西。他想起伏玲临出门时眯着眼叮嘱他坐一会就躺下来休息休息,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她边说边亲热地挨在他身上挤了几下,让同事们起哄了好久,笑他在这儿狂晒幸福。
这包东西应该就是她那时候放进来的。
大家玩心大起,真的把身上的钱掏出来比了起来,诸厅长笑逐颜开地坐在一旁当裁判,比的结果还是周副处长身上的钱最少。
“真是浪费时间啊。”他们笑着一边“哗哗”洗牌,一边挖苦周副处长说:“是你的总是你的,怎么赖也赖不掉啊。”
“垂死挣扎也没用的。”
“就是啊。”一个同事笑说:“就是这么不自觉。非要爷大刑伺候,你才肯招!”
伏玲和刘阿姨回来时,这桌麻将正硝烟四起,战事正酣。除了姜黄和诸厅长,其余的人都丢盔弃甲,损兵折将。周副处长的钱包更是瘪得象个饿了几天的乞丐的肚子。
“收工,收工。”刘阿姨满脸喜色,却故作生气地挥着手,试图驱散满屋的乌烟瘴气,说:“你们不累啊!休息啦!”
“休息休息。散了吧。”诸厅长笑呵呵地推倒面前的麻将,说:“老板喊收工了,我得赶快执行啊,不然,老板会生气的。”
伏玲笑着拍拍刘阿姨的背,说:“阿姨,难怪你一直这么年轻漂亮,都是叔叔的爱情滋润的啊。”
刘阿姨也笑,炫耀地说:“别看你叔叔在外面人五人六,对谁都凶巴巴的,回到家可真温顺体贴。每次我生病,水啊药啊什么的,都是他端到嘴边说尽好话,哄着我吃下去的。”
大家一边略带夸张的“啧啧”羡慕,一边散了场各自回家。
夜已深沉,满大街空空荡荡的,华丽的霓虹灯三三两两地关了,露出黑黑的铁架子,象一个人闭上了眼,遮挡住满眼的光华。只有昏黄的路灯,依旧瞌睡十足地疲惫亮着。
姜黄和伏玲拦了个的士,没几分钟就到了家。
姜黄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交给伏玲。伏玲一笑,温柔地说:“你拿着吧。最近应酬会需要的。诸叔叔还很年轻,是你的顶头上司,又是爸爸的老熟人,这对你的仕途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千万要把握好。不要因小失大,毁了自己。”
姜黄把钱放在桌上,默默地换睡衣。
“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的。”伏玲在他身后幽幽地说。
“你晚上逛街买什么了?”姜黄转过身,岔开话题问。
“我什么也没买。刘阿姨看中了一件貂皮大衣,四万八千元,我看她喜欢得爱不释手,就买下送给她了。”伏玲淡淡地说。
姜黄倒吸一口凉气,反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你工资一个月两千不到,和我差不多啊。”
“该用的时候千万不能小气。钱存着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生钱啊。再说了,你忘了我们还有我爸爸那个厚实的靠山啦?”伏玲一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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