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轻声:“我原先,是个娼妓。”
裴夫人的声音仍旧如春风化雨:“我从没听说过,烟花女子也懂得制镜的技术。”
我苦笑,抬头问她:“夫人相信我说的,关于我家乡的事吗?”
裴夫人含笑点头:“信。”
只一个字,我却瞬间觉得仿佛吃了伟哥一样□了:“那么夫人能否相信,我从未做过卖身的勾当,只是因为机缘巧合,借了别人的身子,借尸还魂?”
裴夫人还是笑着点头:“信啊。”
不……不是吧?这么无障碍的就信了?我倒是有点不信了。
叶苏相信我是因为自己观察了好久,排除了所有错误答案后只剩下这个答案可以勉强解释我初到贵宝地的不走寻常路。沈念恩相信我是因为他熟知樊青青的一举一动,我跟她完全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再说,我觉得他宁愿相信青青是死了,而不是再也不记得他,转头和别的人双宿双飞。
但是裴夫人为什么会这么理所当然的相信我?
我和裴家交情不算深,虽然我和裴杊相处的时间还算久,但我大多数时候还是挺人模狗样遵从自然规律的,只有碰上叶苏时会放肆一点,但我自认为还在正常人能接受的阈值之内。
不光是裴夫人,裴杊和素语也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
在场四人当中,最惊讶的大概就是我了。
这种场面,让我想到了一句粗俗得不能再粗俗的话:轮x不成反被x。
我默默叹气,其实以我的彪悍程度和泛黄程度,他们应该毫不犹豫地相信我出身烟花地才是。
素语拉着我的手笑:“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一脸坦然地说着奇怪的话的。你曾经同我说,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都会经历迷恋身边年长异性的阶段。这句话我当时根本没有听明白,但是待我写出来了再慢慢琢磨,便逐渐体会到了其中的意思,而且,似乎十分在理。”她冲我眨眨眼睛,“还有你的好多话,也总跟这一句相似,初听见完全闹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转念一想,便能咂摸出一些很有意思的内容。”
裴夫人声音和缓:“大宝朝没有一间太学会收女孩子,制镜技术也是近几年才逐渐完善。还没惠儿时,玻璃镜子造价昂贵,制镜风险极高。刚刚有玻璃镜的那几年,甚至有一面镜一条命的说法。即使是现在,大宝朝之中通晓制镜方法的,怕也只有沿海的几家作坊而已。而你却说,你是几年前习得的做法,现在都有些记不得了。”
我看看裴杊,小子,该你说了是吧?这种形式有点像我国传统艺术三句半啊。
裴杊轻咳一声,摊着手笑:“没理由,只是叶大哥说,我就信了。”
……好吧,这么听话,哪天撺掇叶苏把你卖了算了。
裴夫人笑看着我:“英雄不问出处,就算你曾流落烟花,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现今你是凌铛,是叶苏的心上人,是满哥儿和惠儿的朋友。就看你愿不愿意,再做咱们裴家的女儿?”
她的眼神那么温柔慈爱,我忍不住鼻头泛酸,眼珠子发疼:“夫人,不是我不愿意。……我是从青楼逃出来的,卖身契还攥在别人手里。今天我被人威胁,说,若是叶苏不替他白运十次货物的话,他就要上衙门告我,让我身败名裂。”
我的鼻子有一点堵:“他是狮子大开口,又想占便宜,又想搞垮叶苏。我不能让他如愿,所以我想先躲出去,好叫叶苏放开手脚对付他,不必顾忌我……但是,那人手段卑劣又恨我入骨,极有可能拼个两败俱伤,说什么也要拖我一起下水。到时候,全落霞都知道我曾是什么样的人,裴家……不能和我扯上瓜葛。”
裴夫人眨眨眼睛:“那人是谁,你同他有什么过节?”
我深吸一口气,把敲诈沈庭、遇上沈念恩、拆穿沈鸿的事完完本本说给她听。
裴夫人的脸色有一点冷,她喃喃重复:“沈鸿?他是沈庭的挂名孩子?他娘是白百合?”
我想了想:“其中的细节我并不知道,不过听叶苏说,大概就是如此吧。他曾化名白鸿。”应该是从的母姓吧。
裴夫人不住冷笑:“看来对待臭虫,还是不能太过仁慈。你不打死他,他便不停吸血!”
饶是在这种凄凄惨惨的情境下,我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夫人形容得真贴切。”
裴夫人也笑,拉我坐到她身边抱住我:“这个沈家于我也算有些渊源。沈庭……曾与我有过七年的夫妻之情,后来他因了一个叫白百合的戏子逼我自弃。我回了落霞,这才知道惠儿她爹对我的感情。后来因为我自己过得好了,便不想再管沈家的事。当时我心里也是存着看笑话的意思,我想看看沈庭,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悟到,他替别人养了儿子,他又会如何收拾沈家这个烂摊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却教养出了沈鸿这样的祸害。”
我当然不会费力替他洗白,他那一身的腥臭,也不是几道伤疤就能搓得下去的。
真当他身上是某渍洗衣粉能洗二十八种顽固污渍啊?美得他。同情心给这种人,还不如给捆绑的狗抽胆的熊,被虐的猫没娘养的猴。
一句话,畜生都比他通人性。
看来裴夫人是准备帮我把这事扛下来了,但是未免我自作多情,我还是轻声试探:“那么,我还是先到别处去避一避吧?”
裴夫人突然笑出了杀伐之意:“一个沈家的野种,咱裴家在自己地盘上还会怕了他?你还没同叶苏说呢吧?满哥儿,叫你叶大哥今晚过来,凌铛把这事照实说给他听,咱们痛痛快快地同意那白鸿的要求。——白运就白运,凭他的财力,也不过只能运一趟的事!”
裴杊眨眨眼睛,笑问她:“这事儿,娘放心我办吗?”
裴夫人睨他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时候不出些力,难道还真等到二十来岁才一步步学起?我回头跟你爹说一声,把舞剑借来帮衬你。白鸿这事,为了你义姐,你也得给我办得漂漂亮亮的,不然,小心你的皮!”说着伸手,威胁地轻捏他耳朵。
我笑,本姑娘这么快就成他义姐了,不由取笑他:“当初我自作主张认了你做弟弟,你还百般不情愿,如今有夫人替我做主,这下你该认了吧?”
裴夫人推我一把,嗔怪道:“还叫夫人?”
我连忙改口:“干娘!”
奇怪,不过是一句称呼,我却鼻头泛酸,眼睛流汗。
裴夫人把我搂在她怀里,轻声哄:“好孩子,别哭啊!有什么事,干娘替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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