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到了傍晚了,花榭里的饭菜也都布好了,裴铭却匆匆到访花榭。除了楚楼死的那天,裴铭甚少来过这个地方,今日见此处地处偏僻,外头是一方清水,里面腊梅暗香浮动,虽是冬天也不负了这“花榭”之名,倒觉得这儿如同是宫里的世外桃源,是个难得的清雅之地。
淑节进来报的时候,裴铭就站在门口,常明兮毕竟是皇上的人,如同宫里的后妃一样,内屋外人实是不方便踏足。
常明兮听了之后,不动声色地扬了下眉,继续往自己的碗里夹菜,道:“不急,想必裴将军也没吃过,喊他一起进来用晚饭吧。”
淑节原话传了回去,裴铭一听惶恐万分,自然是不敢与常明兮同桌用餐,后退一步道:“末将无妨,愿意等常大人用完餐,只是皇上那儿,只怕等得急了。”
“难道皇上连一顿饭都不让微臣好好吃完么?”屋内传来常明兮的声音,也省得淑节几步路来回通传了,“裴将军进来坐着吧,等在门口叫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怠慢了将军呢。”
裴铭无法,咬了咬牙,只好进了屋中,只见屋内只昏昏点了一盏灯,在将暗未暗的傍晚天色中,显得如同笼了一层纱似的模糊不清。常明兮道:“裴将军坐吧。”
裴铭只得在他对面坐下。
其实按往常来说,常明兮一向吃的不多,所以饭菜经常是端上来后没有多久,便又很快撤下去了。但今日不知怎的,常明兮慢悠悠地吃着,一小筷子菜配上一小筷子的米饭,末了再喝一小口汤,一点点往嘴里送。
裴铭等得心急如焚,不过就是请个人,却去了这么久,回来的时候只怕皇上要龙颜大怒了。于是在这儿十二月的天气里,裴铭硬是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裴将军觉得热?”淑节问道,接着从袖口取出绢帕,弯下腰来在裴铭的额头轻轻拭了拭汗。
淑节此举叫裴铭大惊,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转身冲常明兮道:“常大人,并非末将有意为难催促,只是皇上那儿,末将担不起这个罪责。”
常明兮侧了侧头,不知是在听着什么,转而似是有些不高兴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才道:“既是如此,那边走吧。”
一路由裴铭领着,既没有去御书房,也没有去承安宫,反而往某个偏僻的地方走去。许是宫里的某处偏殿,连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却一点久置的霉味儿却没有,大抵是常有人来,或是宫女嬷嬷们打扫得勤快。裴铭推开门,叫淑节在外边等着,自己扶着常明兮进去了。
仲仪坐在桌旁的长凳上,见常明兮进来了,随后等裴铭阖上门的时候,才招手道:“过来坐下。”
常明兮也不拘礼,行完叩拜之礼后,坐在方桌的一侧。
裴铭本是拘于君臣之礼,但是又摄于仲仪的君威,只得也坐了下来。
“知道朕今日为什么找你们来么?”
二人心中自有答案,只是不说话。
仲仪看看这二人,见他们都沉默着,便伸出食指弯曲在桌上扣了扣,道:“近日这京城不大安稳,你们可都瞧出来了?”
仲仪既未说是“宫中”,也未说是“朝堂”,可见他说的“不安稳”,不是指后宫之争,也不是朝中党派之争,京城范围广大,所以仲仪口中的事可见是不小。
“末将……有所耳闻。”裴铭低声道。
常明兮唇角却是一扬:“传闻并不可尽信,前段日子皇上出征西宛久未回京,京中不也是传言漫天,裴将军难不成没得到教训?”
裴铭脸上一块青一块白,他本来就嘴拙,不知该如何回应,此时也只好看向皇上以图求助。
“哦,那常爱卿有何见地?”仲仪问道。
在这样的地方这般称呼他,便是带上几分调侃的意味了。
果然,常明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点,他的脸冲着某一边,若是没有失明的话,目光应该是刚刚好与仲仪交错开来。他道:“臣以为,京中不安稳,乃是因为西北仍不安稳的缘故。”
仲仪似乎颇感兴趣,身子半伏在桌上,道:“怎么说?”
“三年前襄丘虽然兵败,然而狼子野心并未完全消除,仍然对中原大陆虎视眈眈。近日京中更有人传襄丘又打算发兵中原,虽已三年过去,但军民们对那场七年的战乱仍记忆犹新,故此时不免不安稳些。”
仲仪自然也是听见了这样的传闻,此刻不仅没怒,反而浅浅一勾嘴角,笑道:“常爱卿一向聪明,怎么今日却这般愚钝?”
常明兮脸上表情淡淡的:“臣本来就愚钝。”
仲仪扫他一眼,觉得他说这自谦之话简直可笑:“襄丘为何发兵,先前战败之时已订立盟约,如今不论何种原因总得有个由头,而京中太平叫他们哪儿寻来的由头,这足可见,京中有人暗自联系襄丘,想为他们入京大开城门。”
裴铭一惊:“如若是真的,襄丘野蛮,那岂不是又要生灵涂炭。”
仲仪冷笑着哼了一声,侧目看见常明兮在那儿若有所思的样子,顿了半刻,忽而拍桌喝道:“常明兮,你可知罪!”
常明兮猛地站起来,退了几步又跪下去,朗声道:“臣,不知罪。”
“看来你是需要朕为你点明了?”
仲仪的声音阴冷,听得常明兮心中不免疑惑,总觉得仲仪是真的带了怒气了,种种不安的揣测在脑中闪过,纵是他一向应变自如,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如何接下这话来。
仲仪朝他走过来,蹲下,伸手扼住了他的下颚,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琰元对你,当真是器重得很啊。”
常明兮心中大骇,先前陪仲仪的走的那段路里,他只对仲仪说了自己发现宫中有襄丘细作的事情,有意略去了琰元也暗自与襄丘联系的那一部分,也并未点出孤鸾的名字。他刚才一直以为仲仪口中所说“为襄丘大开城门”之人便是孤鸾,谁知他生性多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怀疑到了琰元的头上来,甚至也知道了琰元与自己联络的事情。
原来今天的这场戏,竟然是真亦真,假亦假。
仲仪说完,气息离开了常明兮的耳边,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而就在此时,一声细不可闻的响动在屋顶响起,那声音实在是小,小到仲仪和裴铭完全听不到,唯有双目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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