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玄低声说,“未曾。记忆却是只缺失了最后的三个月,从天逆伏魔阵上一次出现异状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便记不得了。”
“那你现在……”老婆婆手腕一动,搭上他的脉搏,阴霾密布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后是长长的一叹,她看尽世间百态的眼睛里含了无限惋惜,“封印若是一直未能解开,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说到他自己,凤玄倒是淡然得很,平板地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可否请您如实告诉我,我曾对她做过什么?”
莲老幽幽地说,似在沉思不解之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仍然看上了这个丫头。只是这个丫头,可不是寻常的丫头。她的身份,远不止月昼殿下这么简单,以你现在的能力,委实不该去趟这趟浑水。”
凤玄默然,如玉熔铸的面容冷然冰凝,狭长的眉眼溢满不宣于口的坚定。
老婆婆微笑,眉眼舒展开来,只要她没有刻意粗瓮声瓮气,那种岁月积淀下来的威势和高贵便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你可知她的丹田内不仅有仙气,还有魔气丝丝流转。我怀疑她不是月涟宸的转世。”
凤玄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眸中微讶,静静地放下茶盏,缓缓地说,“我本来也不是因为她是谁的转世才在乎她。是与不是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她若是人,我便陪着她;她若成魔,我便也入地狱;她若成了仙,”他垂下眼眸,晶莹清美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案几上,敲击出一段不知名的旋律,“我总也能找得到她。”
“你若是死了呢?”
“那……”他突然低低地笑出声。容颜秀美,唇红如樱桃,不似往常一般清绝,反而有妖艳之感,他额间火焰般的印记跳跃起来,显出一种惊人的美丽。
他抬起头,眼睛幽深沉暗。似是陷入了厚重的漩涡底层,极轻极轻地说,“那……我便要她离开我。”
莲老站起身,椅背上她手指放过的地方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手印,“其实除了解除封印,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莲老所指的其他办法,无非是借助最正统的莲氏绝学“莲动天下”为他彻底修复损伤的魂体。不仅需耗损运功之力千年修为。还极损仙元。这件事除了莲老,只有莲亦一人能够做到。莲动天下,集仙家术法只精髓,极为精妙。除了修炼不易之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所修之人每百年需渡一次劫,变成婴儿时期的模样。每度过一次,修为又可大为精进。
修炼莲动天下而出现的回婴期与寻常的又有些不同,第一次回到初生之时,第二次回到两岁之时。以此类推。他们遇到莲亦的时候。他尚在渡劫期间。
而莲亦所求,不过是与她相伴终生。
“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无需。老身尚可为你一试。”莲老目光中透着慈爱,她不愿他们像她年轻时候那般错过,然后悔恨终身。
“然后,莲老正好可借此了却残生,去追随莲氏宗主吗?天逆伏魔阵近年来隐患不断,阵势的效用逐年减弱,尚需您多加操心。莲老的好意晚辈心领。您无需多说,您的凰珠我原物奉还。至于我最多还有多久时限,您也用不着避讳,直说就是。”交给林宸的锦囊他不知何时已经取回,连带着还有被花樱所困为林宸所救的神秘女子所赠予的“明心琉”。当时他半昏半醒间,意识却是清醒的。
莲老目光一黯,“目前为止,你有无无端地昏迷不醒?”
凤玄眉间微妙地一蹙,“不曾。”
莲老视线邈远地落在远处,“那便好,也许你永远跟常人一样。若是开始昏迷,老身也不敢断言,也许就是下一瞬,也许只一年或是五年。”
几百年的时光在她看来都是弹指一挥,眨眼即逝,五年的光阴的确是短暂了些。
她探究地看着他,未能瞧出什么端倪,实在有些不忍心,忍不住道,“老身记得你并不是强要颜面之人,这次关乎性命,怎么反倒拉不下脸向我那娃娃求情。”
“莲少族长如今也不过只千年修为,莲少主是莲氏一族的信仰,岂能因为我有什么损伤。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单这份人情我便还不起。林宸若是愿意留下,我必定不会逼她离开。而我却是知道她是不愿的。回到她熟悉的世界,纵然没有我,她也会有别人。所以,莲老若有心助我,只需送她离开。”
凤玄冷然的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如同冬日纷扬的落雪,清冷美丽却隐匿着淡淡的哀伤。他庆幸她心里的人,还不是他。如果他当时就察觉到,他一定不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他沉吟片刻,又道,“莲老能否告诉晚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莲老先是拿起金光耀眼的凰珠看了看,之后她的心神仿佛被明心琉摄住了,枯槁的手颤抖地拿起那一颗绿芒吞吐的宝物,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连凤玄跟她说话都没有听见。
凤玄走的时候,莲老倚在门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竟然勘不透那个女娃的命脉。只朦胧可以预见她的未来是一团赤红血光,未来的道路崎岖难行,复杂多变,死门之中现生机,生门里又布死劫,环环相扣,飘忽难测。
她隐约能猜到她的来历,昨日的痕迹已经被彻底抹去。现如今,她已超出三界五行,她的际遇不由上天拟定。这一世,她的人生犹如一张白纸,是福是祸,是缘是孽,全凭她自己描绘勾勒,是造福天下,还是祸乱苍生,全看她如何抉择,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而凤玄的宿命,在百年前,已经和她牵连在一起啦。当年他的修为便已臻化境,三界之内罕逢敌手,若说有,也只一个月涟宸。他只差最后一步便可飞升成仙,只是这最后一劫却没能安然度过。
她已经告诉他,若想跟这个女娃娃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还有第三种办法。以后的路,就看他自己走了。
凤玄抱着林宸走在青石阶上。
如果可以,他愿意不死。
他抬头静静伫立一瞬,苍穹之上,云朵环绕着月牙儿,光线越来越暗。只觉万丈红尘尽皆苍茫,只有怀里的人是真实的。
他孑然一人在天幕之巅,漠然地看着日升日落,看白昼与黑夜亘古不变地交替循环。这样的风景,他已然看了千万年了,未来的千年万年,若是可以,他只愿和她一起看。
如若不然,他也会还她一个崭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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