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场寒流带来了雨夹雪的天气。早晨起来，路上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在车辆来来往往地碾轧下，薄冰又很快融化成水，向马路两侧流过去。人行道上，到处铺着枯黄的杨树叶子，一脚踩上去，软软的，好像踩在地毯上。杨树上，残存的叶子也都摇摇欲坠，一阵秋风吹过，便刷啦刷啦地晃动起来，接着又发出吧嗒吧嗒的凄凉声，然后从树枝上挣脱下来，随风飘向空中，谁也无法知道它们落到什么地方。大街小巷冷清了许多，行人也都缩着脖子，只顾匆匆地赶路。
潘石峰虽然不喜欢戴帽子，但在寒流的袭击下，他也不得不给自己添加一件夹克衫。他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兜里便响起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他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便急忙把手机放到耳边。
“潘队，好消息！杜正德的确到过登封。”曹猛的声音显得既兴奋又急促。
“在登封待了几天？”他连忙问。
“只住了一夜。”
“在旅馆怎么登记的？”
“假身份，名字叫何顺华，山东人。”
“去向呢？”
“还是上了207国道，继续南下。”
“那就再用老办法。”
“我已经派人赶往汝州了。”
“他在济源用的什么身份？”
“在济源没有查到他的住处。”
他心里感到了些许的轻松。走进办公室，他马上打开电脑，搜出地图观看。从登封到汝州，方向是向南，但稍微偏西。从逃跑的路线看，杜正德似乎对浙江乐清没有兴趣。莫非杜正德打算彻底放弃自己的木雕技艺？雷州半岛……雷州半岛……那是中国大陆的最南端，东部濒临南海，西部紧靠北部湾，北部依托岭南丘陵，南部与海南省隔海相望。这样一个三面环海的半岛，有什么东西可以把杜正德从遥远的北方吸引过去呢？中国有三个半岛，其中两个半岛是山东半岛和辽东半岛，这两个半岛都是经济发达的地区，雷州半岛似乎比较落后。莫非这就是杜正德苦苦寻找的灰色地带吗？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地踱步。不一会儿，他又从屋内走出，来到外面的大办公室。
于继文和几个侦查员正在忙着整理资料。潘石峰踱着步，走到于继文身边。
“潘队，有什么指示吗？”
“继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沿着207国道一直南下，能到哪里？”
“广东徐闻。”
“徐闻在哪儿？”
“这是第二个问题啦！”
“真正的问题在后面。你说吧？”
“在雷州半岛。”
“你说，杜正德有可能去哪儿吗？”
“他要是沿207国道一直南下，只能到雷州半岛。”
“你给我一个理由，他去雷州半岛干吗？”
“他不是去雷州半岛，是去海南岛！”
“海南岛？”
“潘队，他不是有木雕手艺吗？”
“海南岛有木雕吗？”
“海南岛的特产是椰雕。”
“椰雕？”
“海南岛盛产椰子呀！去年我到海南办案，还给我父亲买了一套酒具呢。”
“是椰雕？”
“椰雕。”
“你上网查查。”
于继文马上在电脑里点出百度，在百度里敲进“海南椰雕”几个字，很快就搜出了一段资料。
椰雕是海南岛雕刻艺人利用椰子壳雕制的工艺品。早在明末清初时，椰雕工艺品就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以后的三百多年里，历代椰雕艺人使椰雕技艺日臻完美，逐渐形成了具有独特的民族风格和地方色彩的工艺品。海南椰雕的雕刻手法有平面浮雕、立体浮雕、通花浮雕，还有带棕立体雕刻和贝壳镶嵌雕刻等许多类型。椰雕工艺品的花色品种已经发展到三百多种，其中有餐具、茶具、酒具、烟具、花瓶，以及各种类型的挂屏、座屏等等。其样式新颖，画面雅致，造型古朴，质地轻巧，美观实用，深受各国人民的喜爱，畅销世界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海南椰雕还入选第四批海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
“怎么样？潘队……”于继文颇有几分得意。
潘石峰盯着屏幕看了许久，一时竟默然不语。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杜正德真的逃到雷州半岛，目标一定是海南岛。海南岛似乎比雷州半岛更易于藏身。椰雕……椰雕……人类真是聪明，椰壳也能雕成艺术品……椰壳也那么有吸引力吗？的确，海南岛曾经偏僻过。自从建省以后，还能偏僻吗？海口、三亚都是非常繁华的都市，还有琼海市的博鳌镇，已经成为博鳌亚洲论坛永久性会址的所在地。杜正德真的要选择这里吗？
“我看他不会在焦作落脚。这个人生性多疑，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远走高飞。”
“警方的行动他怎么会知道呢？”
“现在不是有种说法，叫‘第六感觉’吗？他的第六感觉特别好。”
“你认为他不会在某个地方固定下来吗？”
“很难，除非让他有牵挂。”
……
他拍拍于继文的肩头，转身又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他打开柜门，眼前出现了那个憨态可掬的弥勒佛雕像。他把弥勒佛雕像拿出来，细细地打量着。弥勒佛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想对他说点什么。两只垂在肩上的大耳朵显得有些滑稽。他目测了一下，木雕高约十八厘米。雕工非常精美，线条非常流畅。他翻看底面，“土木斋”三个字虽然不起眼，却如同吸铁石一般，牢牢地吸住他的目光。三个歪歪扭扭的字他越看越觉得扎眼。看了一会儿，他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毕竟初中没毕业，从书法的角度进行挑剔，恐怕有些吹毛求疵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马上把办公桌收拾干净，把弥勒佛放在桌子中央。
“继文！拿相机来！”
不一会儿，于继文拿着照相机进来了。
“潘队，拍什么？”
“拍它！”
“拍它干吗？”
“证物。”
于继文把照相机的镜头对准弥勒佛，咔嚓咔嚓地拍了起来。正面，背面，侧面……
“还有这儿！”潘石峰把弥勒佛放倒，用手指着底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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