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神农架有个女人这样体贴他，既然神农架有个儿子这样期待他，为什么偏偏让他绕这么大的弯子呢？为了神农架的这个女人，他情愿献出全部的身心；为了神农架的这个儿子，他情愿吃尽所有的辛苦。老天爷真的那么糊涂吗？老天爷真的那么狠毒吗？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已经失去了妹妹，他可不想再失去这么完美的女人，不想再失去这么可爱的儿子。他要守护住这片天地，守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家庭，守护住他已经得到的一切……可是……可是……他能守护得住吗？
“忠哥，你好像有么斯心思。”孟秀兰躺在他的怀里，眼睛看着他面孔的说。
“我？没有，该说的我都说了。”他的内心不免有几分紧张。
“还有不该说的吗？”
“没……没有……”
“看你……我是跟你开玩笑！”
“我……我是怕你误会……”
“咋可能呢？你把坐牢的事情都说了，还能瞒我么斯呢？我相信你，忠哥……”
孟秀兰真是太真诚了。孟秀兰是在神农架长大的，自然和神农架的山民一样，淳朴善良，心胸开阔，容得下高山大海。相形之下，他觉得自己很龌龊，很卑琐……
“爸爸，妈妈出来了。”
“是吗？”
他回过头，看见孟秀兰从大门跑出来，在向他招手。
孟秀兰的父亲孟庆祥今年五十多岁，几年前患过脑中风，治好以后，留下手脚有些麻木的后遗症。每天早晨，老人习惯到外面溜溜弯，活动活动筋骨，然后，回家帮着老伴干活。今天一早，老人又像往常一样，出去在树林里转了一圈，感到腿脚活动开了，老人就反身回家。老伴正在厨房里忙着切菜，老人凑过去想帮帮忙，突然，老人身子一晃，便跌倒在地，昏迷不醒。
孟秀兰把他叫回来时，老人正躺在地下，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情况有些不妙。他连忙把老人扶起来，让老人的下巴翘起，伸手掐老人的仁中。
“秀兰，快把车开出去！”
“好的。”
不一会儿，孟秀兰就把小面包开到大门外面。
“忠哥，快！”
“好的。”
他把老人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奔向门外，一步登进车厢里，把老人放在坐椅上，继续掐老人的仁中。
孟秀兰发动汽车，飞也似的冲上了公路。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镇医院。车子还没有停稳，他不由分说，抱起老人，就跳下车，冲进医院的急救室。
经过医生的抢救，处在休克状态的老人逐渐地苏醒。医生说，老人是因为血糖低引发的癫痫，幸亏就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医生的述说，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人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仅仅因为血糖低引发的癫痫，就有这样大的危险，他感觉出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孟秀兰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默默地看了孟秀兰一眼，只见孟秀兰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偷偷地擦拭着泪水。
为了不影响医院的治疗，两个人从急救室里出来，准备到镇上的商店看一看，顺便买一些需要用的东西。刚刚走到医院的大门口，他突然把孟秀兰推开，转身就跑。
“我去趟厕所……”
“忠哥……”
孟秀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已经跑进楼道里。
他没有到厕所去，而是躲在门后偷偷观看。两个警察从门外走进来，径直来到孟秀兰的面前。其中一个警察在和孟秀兰说话，两个人大约说了五六句话，两个警察便向门外的一侧跑去。不一会儿，两个警察带着几个年轻人走过来，一起匆匆地穿过马路。他的心怦怦地直跳。他不敢出去，顺着楼道，来到医院的后面，蹲在地下点燃了一支烟。
两个警察在干吗？他们是刑警，还是巡警？也许他们是交警……警方难道知道他在这里吗？难道他们也有一条二郎神的哮天犬，远在万里也能嗅出味道？尽管他不太相信警方能够追踪到这里，但他内心还是被恐惧所笼罩。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害怕呢？他姓何，名忠，叫何忠，湖北神农架人，这一切身份证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的吗？这个何忠没有任何案底，这个何忠有家有业、有妻有子，这个何忠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转过头，门玻璃上映出了他的面孔。他顿时像皮球泄了气，如果不是骨头架子在支撑着，他已经瘫软在地。他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题目是“你只有一个面孔”。文章内容他没有读，这个题目却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人为什么只能有一个面孔呢？人身上最可恶的部位就是面孔，因为面孔不会说谎，面孔可以戳穿一切谎言。假如有人能够给他换一副面孔，他情愿付出任何代价。
他又偷偷地探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况。孟秀兰依旧站在大门旁边，两个警察早已不见了踪影。
“‘子弹头’，最要紧的是别露出这张脸。”“老拐”说。
“露出来又能怎么样？”他说。
“怎么样？你知道网络有多厉害吗？”
“有多厉害？”
“只要把你的脸往网上一搁，你呀，哼……”
“怎么啦？”
“那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仔细想过，从娼妓桥到神农架，一路上，他的脸从来也没有露过。他的脸现在是否上了网络呢？他曾经在百度搜索中敲进“杜正德”三个字，没有想到出来了一大堆“杜正德”。他第一次知道，“杜正德”在天底下居然有那么多面孔。只可惜，属于他的面孔只有一张。他仔细地观看那些冠名“杜正德”的家伙的资料，结果和他都风马牛不相及。警方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网络？如果有，这个网络对外一定是保密的。难怪“老拐”一提起网络，便谈虎色变。“老拐”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能够让“老拐”谈虎色变的东西不太多。看来这网络真的是可怕。
抽完了烟，他又来到楼道的门边，再次向外观察。大门旁边，依然只有孟秀兰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他这才放心地出去了。
“你到哪儿啦？咋这样久？”孟秀兰问。
“我上完厕所，又抽了支烟。刚才是警察吧？”他说。
“是警察。”
“他们说什么？”
“他们问：‘刚才那个小伙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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