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命运迎春理家事假真经情陷胭脂套
话说凤姐有喜,大房一片喜庆。邢夫人一日三四遍来瞧,又请了梁嬷嬷教导宫中生养诀窍。贾母也一日几次使人来探,姊妹们日日来陪凤姐说话解闷。别人犹可,只迎春忙的十分,因凤姐暂不能理事,王氏又只揽着财权,家下琐事一概甩手掌柜,贾母等商议使李纨领着迎春代管几日。
五月初,凤姐止住了孕吐,胃口竟好起来,每日小厨房变着花样做出补汤来,又腌制些酸梅。凤姐整日抱着酸梅罐子度日。盖因太医说凤姐胎像未稳固,故此不易操劳,家下事仍由李纨迎春代理。
李纨素来面情软,又不甚有威严,不过循例办事办罢了。迎春是姑娘家,又太小些,故此家下人等竟不顾起来,拌嘴打架的,喝酒开赌的渐次放开了。那一日李纨同迎春坐在抱夏里,等着管事媳妇回事。一时管家娘子聚在厅里,林之孝家的上来回道:“大奶奶,二姑娘,昨夜二门上的婆子聚赌吃酒,吃醉了打架。”
李纨一听忙道:“都有谁?这还得了,可都抓起来了?”
林之孝家的忙回道:“回奶奶的话,共有十人参赌,昨夜俱捆起来关在下处。有二门上的看更婆子柳四家的,张婆子,水上的朱桂家的,张勤家的,赵鲁家的。再有便是老太太屋里粗使婆子李……”说着看了一眼迎春,略有不便。
李纨心知,必是迎春先前的奶妈子李嬷嬷,自苛待姑娘被革了差使,一直在老太太屋里粗使,顾着迎春的面子,不好说透了,忙略遮过去:“还有谁呢?往下说。”
林之孝忙往下说了几个名字,在此的俱是管家娘子,大宅门里见识的多,哪里会不知道,不过是主子不肯说透,都装糊涂揭过去罢了。只是迎春心中思忖,嫂子万千教导,当家理事,无论大小事,都应在下人跟前讲明说白,最忌护短遮掩。只大嫂子揭过去也是一片好心,若就此说出来,倒坲了大嫂子的脸面,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林之孝家的回明事由,请主子发落。李纨想着不过照旧例开发便罢。
迎春却想问道:“嫂子,照例该如何处置。”李纨招了司刑上的媳妇问明,聚赌杖责六十,革月钱月米三月,上差喝酒杖责五十,革去月钱月米二月,打架的各杖责五十,革月钱月米三月。
李纨忙有问道:“这三罪并罚,如何处置。”司刑媳妇忙回道:“全凭主子裁处。旧例上原有一处,也是吃酒聚赌打架的,撵出去了。还有一例是奶妈子所为,主子仁慈,不过责罚了五十,革去三月罢了。这没有定规,还请奶奶裁处。”
李纨听她这般说,却作难了。那几个撵出去也罢了,这李嬷嬷虽不在迎春跟前伺候,到底从小喝奶,有些情分,若一齐撵出去倒显得不近人情,原是有旧例宽待的。
这时迎春却开口道:“嫂子,这些婆子不过看更粗使的罢了。”李纨一转脸儿瞧着迎春,只见她端坐着喝茶,瞧不出一丝异色。不过半年功夫,怯懦的二姑娘竟变了个人似的。她哪里知道,迎春心中惴惴,虽得嫡母嫂子教导,到底怯懦,况又遇着此事。
李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瞧着迎春竟没听出端倪,不知她先前奶妈子参赌。林之孝同司刑媳妇真等着呢,李纨只得开口道:“既如此,照旧例撵出去罢了。”撵出去倒也干净,留下没得给姑娘寻晦气。
这时却有那无端生事之人,只见吴新登家的上前回道:“大奶奶,姑娘,这老太太屋里的粗使婆子李嬷嬷原是二姑娘的奶妈妈,这般撵出去倒不和先例。”如今早无人喊她李嬷嬷,吴新登家的偏要这话说话。
此话一出,大家一齐看向她,谁人心中不知,大奶奶有意揭过此事,倒是姑娘还未瞧出端倪,吴新登家的竟无顾无忌说将出来。谁知这话合了迎春心意,正愁为怕坲了大嫂面子,不敢说明白呢。
李纨面露愠色,心中暗晦,这吴新登家的竟这般没成算,到底还是伤了迎春面子。谁知迎春竟笑道:“嫂子,这吴妈妈怕是糊涂了罢。她原是犯了错,早出去了,与我什么相干?吴新登家的原是王夫人一手抬举起来,周瑞一家走了之后便成了王夫人最得意心腹,主子授意她留意大房动势,逮着错儿不怕闹大,寻着由头先给个没脸再论。
今日可巧遇见这茬,吴新登家的自然得意,只想着先给二姑娘没脸。谁知道二姑娘竟说出这话,叫她倒难再施为。转而一想,这绝好的邀功机会,错失太可惜,又道:“请姑娘恕罪,只这李嬷嬷好歹奶了姑娘一场,如此撵出去叫人说姑娘不近人情,与名声上也不好听。”这话说的好不经,她一个奴才竟像是教导迎春的意思。
李纨忙道:“吴新登家的,如今越发没了分寸,姑娘的好歹也是你该说的?”李纨奉贾母之命带领姑娘们读书学针线,相处久了倒有些情谊,这会子很替迎春担忧,这起子奴才背地里嚼舌根子,保不齐暗中说三道四的。
迎春却不怕,她嫂子教导,抛开暂且不能讲明的,凡事占理的,便该放在明面上。只见迎春扭头对李纨道:“大嫂子,吴妈妈这话我不懂。李嬷嬷原先犯了错,老太太念她有功劳,方不曾撵出去,留下粗使。既如此,她聚赌打架与我什么相干。”迎春心中很踌躇一番,方讲了这些话。
底下的管家娘子心中都有成算,见风使舵是惯常手腕,如今见二姑娘受宠协理家事,虽不敢得罪,到底欺她年少。她们见吴新登家的竟公然给姑娘没脸,都站干岸等着看好戏呢,谁知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的,到底说出一番理来。吴新登家的一时无话以对。
李纨抿着茶,笑道:“二妹妹说的很是,这很不与你想干。”遂又唤来林之孝家的道:“这些人皆是粗使媳妇婆子,全都打发出去罢。”林之孝忙应声领命,携司刑娘子出去办差不提。
此番李纨倒对迎春刮目相看,素日里不显,遇事却有些手腕,比她都思虑周全几分。这事儿摊开来却比揭过去好些,一则显得主子不寻私,二则说明白李嬷嬷犯错不与她相干。若不说清辨明了,舌根子底下压死人,撵了李嬷嬷便说姑娘不尽人情。不撵又说姑娘寻私,虽不敢当着主子的面,背后不定怎么嚼舌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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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吴新登家的讨了个没趣儿,叫人讥笑了好些日子。自这日起,管家娘子们再不敢小瞧二姑娘。邢夫人婆媳事后得知,很夸攒了迎春几句,是该有几分口齿和杀伐,叫她有来无往,自讨没趣儿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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