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琴丝嘴快,宁娥正细细说理给她,也是未雨绸缪的意思。琴丝口中认错,心下却虽有些不已为然,心想不过在这屋里,左右也没有外人,又何必紧张至此?
只是到底宁娥身份在上,琴丝也不由得低下头来,轻声道:“大奶奶说得是,今儿是我过分了,一时嘴快,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虽在这屋里,无人听见,也是不该的,大奶奶原教训得是。”
宁娥见她似仍有不快,便再苦口婆心道:“有些话,就算在这屋里,也说不得,怕就怕说惯了嘴,出了这屋去,也是一不留神就出了口,到时便难收场。你跟我进这园子里,也有几年了,这里人多口杂,且最是各门各院的,斗得厉害,各人心里都有一本帐,见面都是笑,心里却多怨,你难道还不清楚?若再不小心从事,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一样难处。今日二奶奶之事,就是最好例证,平日里她何等风光,老爷是一句重话不肯说的,若与二爷有了纷争,也是偏她的多数,总归说二爷的不是,今日如何?她也不过是一时气急,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惹到老爷痛处,到底弄了个里外都难堪,下不来台才罢,不也就是一句话的过失?”
琴丝细想,原竟大有道理,遂服软道:“大奶奶说得极是,原是我错了,不该顺嘴胡说,下次再不敢了。”
宁娥叹了口气:“错不错的,你心里知道就好了,只是记得,若还有下次,这园子里你可再难住了。”
琴丝连忙抬头哀求:“大奶奶,我断断不敢了!琴丝这一辈子,只求能守在大奶奶身边,大奶奶是怎样,我便怎样,能伺候大奶奶一辈子,就是我琴丝的福分了!”说着重新哽咽起来,宁娥听了,眼眶也有些泛红,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快别说这种话!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二人互相握紧对方双手,提到往后的日子,不由得都有些感伤。
正当宁娥与琴丝屋内说体已话之际,书桐重重抬着脚由外面走来,将打帘子时又高声传道:“大奶奶,我送些点心进来!”
琴丝忙站了起来,背过身去拭泪,宁娥却走到前面,开口道:“进来吧。”
书桐进得屋来,并不看琴丝,只笑对宁娥道:“子规她们回去后,见各房今儿中午都没怎么好生吃,正巧二奶奶那里又传话来要炖粥,越性就一起做了出来,也送些过来给奶奶点点饥。”说着揭开手中盒盖,将内容一样样拿出来,放至桌上。
宁娥定睛细看,见是些精细小点心,与些精致小菜,并一大碗松黄燕窝粥,口中难免哼了一声道:“这粥定是乾丫头要的,也不知怎的,她就是好吃这粥,究竟有什么意思?粘糊糊,一股子腥气!快拿下去,我见了便要泛酸!”
书桐忙依言将粥放盒内,宁娥方才坐下,拣了块翡翠饼,也不过两口,就又放下了,琴丝不声不响地,自宁娥身后出来,又自打帘子出去了,宁娥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并不说话。
书桐见四下无人,遂贴近宁娥身边道:“大奶奶才让我去瞧瞧,我正到了外书房,就见芩姑娘出来了,原来二爷喝醉了,大爷正叫人,要抬他回荐红院呢!”
宁娥诧异地抬头,问道:“醉了?这么快?大爷说什么了没有?”
书桐回道:“我躲在竹影下,也没敢凑太近,就听见大爷说,让好生送回去,交给二奶奶,别的,再没了。”
宁娥心中揣度,口中轻声道:“好,好,好一个有面子的台阶!二爷这样回去,乾丫头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赶他出去,还得好好伺候,到了明日,再有什么不是,都能消了去。”
书桐看了看宁娥脸色,有些欲言又止。
宁娥察觉,不满道:“有什么就说!”
书桐只得开口:“我从外书房,直接去了大厨房,回来路上,见大爷进了我们院里。。。。”说到这里,不敢继续下去,又抬眼看了看宁娥。
宁娥恍然大悟,他已经回来了!只不过,去了棋姿屋里,一定是的。这院里,除了自己和她那里,他还能去哪儿呢?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张乾娘,醋意涌上心头,直想冲进那屋里,跟那个大腹便便的贱丫头好好理论一番,你不过是我带过来的,在家时跟前跟后,小姐小姐叫个不住嘴,如今跟了贵人,倒在我面前摆起谱来,跟我抢起男人来了?!
不过,周宁娥到底不是张乾娘,她心里翻江倒海,面上竟一丝不露,坐得稳稳当当,且又仔仔细细地将刚才那块翡翠饼吃完,方才起身,对书桐道:“去棋姿那儿看看,短些什么没有。”
书桐忙上前扶着,又叫萼儿令儿来收拾桌子,宁娥任其料理,并不开口,只管向前走着。出来不过几步,就到了棋姿房前,宁娥停下脚来,并不进去,却在门口静静听着:屋里正有人说话,先是一把女声,柔弱动人,细述心语,接着便是男子低声轻慰,软语相告,书桐不敢抬头,耳朵内却听了个清楚明白,更兼觉出,虽是初暑午后,宁娥的手也已经是冰凉如霜了。
宁娥听了片刻,面色如常,轻推书桐一把,书桐会意,上前打起帘子来,并高声传道:“棋姿姑娘在吗?大奶奶看你来了!”
屋内二人,显见得是被吓了一跳,儒荣本正坐于床边,聆听棋姿述苦,一路回来,又热又累,身子又沉,自然有些许抱怨,儒荣便安慰了几句,谁知正说到细处,便听到书桐的声音响起,宁娥已自进得屋内来了。
“妹妹觉得怎么样?这天不太好,你的身子又弱,可还受得住?”宁娥边说边走,却见儒荣由床边站起,坐于桌旁,遂装作本不知晓,竟是一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模样,又开口道:“我来得不是时候了,我本不知,算了,妹妹歇着,我过会儿再来。”说着便转身欲行。
棋姿见状,忙强撑身子坐起来,口中直道:“大奶奶这是哪里话,一家子骨肉,怎么如此见外?大爷也不过是刚才进来,大奶奶来了,正好一起坐着说说话,怎么就要走?这位妹妹是。。。”
书桐伶俐,忙将宁娥扶坐于儒荣身旁的凳子上,方才上前作礼,又开口道:“棋姿姑娘好?棋姿姑娘累了吧?我叫书桐,是伺候大奶奶的。”
棋姿忙说道:“不敢当,妹妹行礼于我,我怎么敢当?你我本是一样的人。”
宁娥忙劝道:“棋姿快别这样说,你身子要紧,还是躺下说话吧,眼见就要到日子了吧?”
棋姿点了点头,半倚半靠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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