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旧京风华
一夜无事,周复却总做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催着他“艾玛尔,快走,快走……”,心有不甘地伸手去抓,想看看说话的到底是谁,却总也看不分明。
忽而又回到了萨努山,自己牵着妹妹的小手在河边使劲地跑着。“哥哥,哥哥……”心里想着应该是妹妹在喊自己,但听在耳边却忽然变成小男孩儿的声音,周复顿觉无限地诡异,心里一惊,大叫一声,翻身坐起身来。
拉开窗帘,冷风迎面吹袭,屋外却依旧暗黑如漆,其实时辰也已近日初,怎奈深秋昼短,破晓之时却依然仿佛遥遥无期。周复想着昨晚发生种种,终究不敢贸然走出房门,想了想,从床边的写字台上找出了吴劲超给他的那张写有萨德尔电话号码的纸笺,坐下身来拨起电话来。
良久,话筒中响起萨德苍老的声音:“嗯,劲超你回来了?”
周复见此言语,犹豫了几秒种,终于张口道:“穆罕叔叔,我是艾玛尔……我现在想见你。”
电话那头的萨德“哎!”地一声惊讶,随即让周复在房间等自己。
不久,敲门声响起,待周复应声后,萨德推门进入了房间。他见周复早已周身齐整地迎在门前,而行李立于身旁,不觉微微诧异。待听得周复将前晚被郑萧余叔侄冒认,恐难脱身的情形逐一细述,方知其故,转念也觉棘手。
“还有这等怪事?”萨德在屋内来回踱步,抬头道,“真是怕事有事。原本就曾担心过你与这些人撞见,还专人嘱咐,不想还是出了差错。”
周复闻此言语,惊疑不已,试探道:“都怪我出来胡乱溜达,让你费心了。不过叔叔早就料到我与这两人见到会出问题?”
萨德见他生疑,忙道:“这郑萧余叔侄是叔叔这两年着意结纳的政府官员,本来还准备过些时日,叔叔引见你结识一下这些人,不意竟提前以这样的方式见着了……”
周复直盯盯地看着萨德尔,缓声道:“穆罕叔叔,多年未见,你的想法和事情我可能不是很懂,不过也没什么,我很快就要走了。感谢你一晚的招待,也很高兴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你……”
说到此处,周复无端一阵伤感,望着窗外,喃喃道:“人大了,再亲的亲人也没从前那样贴心了,总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你常带着我和妹妹在萨努山里无忧无虑地转啊玩啊,我们一起在河边采摘着不知名的野花,一起在山脚扑向低回轻舞的蝴蝶……后来,叔叔走了,再也没回来;后来,我也慢慢长高长大了;后来,妹妹死在了吉尔扎伊人的枪下,她还那么小,那么地小……”想着惨死的亲人,周复泪水夺眶而出,微微转身,屋外徐徐凉风,窗边花枝微微颤动。
良久,两人没再作声。萨德走近窗边,顺着周复的目光望着窗外:“你说得没有错,孩子,从前的时光终成记忆,过去的日子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失去的东西也永远无法再挽回。”
“你错了!失去的东西不会白白失去,从我们杜拉尼人手里丢掉的东西,我一定要再亲手拿回来。”周复语声平淡,神色间却是说不出的决然。萨德尔转过身来,看着他那无比熟悉的神情,仿佛又看见了数十年前的纳伊姆,同样的目光炯炯,同样不容辩驳的自以为是。
萨德叹道:“艾玛尔,你刚才说话发狠时的表情跟你父亲当年就如同一个人。当年叔叔就是因为和他意见不同而离开大山,远走他乡,莫非数十年轮回,如今惨事又将重演?”
周复见他如此一说,淡然道:“穆罕叔叔,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好了,我很快就会自己走的,那倒不用你来撵我了。听你如此说来,我父亲在族人心中当真就那么专横而不堪么?”
萨德正色道:“我不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坏话,更何况纳伊姆兄弟已然故去,我更加不会在他人身后编排别人。”
周复冷哼一声:“你放心好了,正如你所言,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也流落中国,如今还在你的地盘上,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萨德望了他一眼,微微叹息:“艾玛尔,你还小,有些事情,你再长大一些也许才会理解。有些时候,不是单纯谁对谁错的问题。纳伊姆兄弟是我杜拉尼人的头领,无论他为人好坏,我都无可置评。如果我忘本去诋毁自己部落的首领,那么我这个人还值得别人相信么?”顿了一下,继续道:“更何况你父亲在族人中很得人心,只是有些事情过于计较,有些仇恨本来时间已经冲淡了,却还要念念不忘耿然于心。其实我们与吉尔扎伊部落都是普什图人,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和解不开的结呢?当年苏军入侵,我们还曾共同联手抵御外敌。可外人走了,我们自己人却非要硬分墙头,好勇斗狠,如此部族对抗,战乱纷呈,于国于民又有什么好处?”
周复心知萨德说得有理,但时至今日,仇根深种,又怎能轻易化解得了呢,想罢叹道:“道理虽是如此,但吉尔扎伊人也会这样想么?如今我们杜拉尼部大部族人死于他手,这些话讲来又有何意义呢?”
萨德微微点头,回尘旧事,慨然道:“当年两部纷争并无此深仇,仅仅只是境外势力各自扶植,煽风点火,并在其中互相挑拨,从而导致我们与吉尔扎伊人纠结丛生,其实并无实质性的利益冲突和矛盾。而如今势态,与前大不相同,作为我部子民,纳伊姆头领和大部族人死于敌手,族破人亡之恨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周复苦笑道:“不善罢干休又待怎样?我能从他们手下逃得命来,已算万幸。其余族人,除了少量四散逃亡,其余已死伤殆尽,我们还有何资本、有什么力量与他们谈条件呢?”
萨德尔望着远方天色渐晓,转顾周复满脸的稚气中已初具轩昂气宇,紧蹙的双眉微微舒展:“无论这笔深仇日后如何清算,即便是调解议和,也终究要有个说法,但此事的确需要有个过程,还须从长计议。眼下首要之事,可能还真是你刚才说的这些误会。他郑萧余既错认了你,更何况你还参与了他们与言崇领的密谈,即便他以后知道你是无意介入,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周复道:“这没什么,我及早离开这里就是了。”
萨德尔意味深长道:“他没瞄上你,你怎样都行。他若真要找你,你离开了这里也会有麻烦。”
周复不以为意道:“那倒也未必,天下之大,他怎知我去哪里?再说我又不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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