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兄弟,这是这次兽皮卖的钱,你收好了。”
张老四把手里的十两银子递给柳树下的中年男人,见他手里攥个酒坛,咧嘴一笑,也不见外,将银两放到木桌子上,顺势抄起另一坛也饮了起来。
酒水灌进了衣领,将这夏日的酷热也消去几分,他更兴起,泡在酒坛子里的嘴张开就是几口,安静的周遭只听几声“咕咚”“咕咚”声。
良久,也许觉得够了,他才放下坛子,大声笑道:“哈哈,痛快,痛快,还是这十八年的女儿红好啊。”
对面同样豪饮的男人闻言看了他一眼,沉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快意,抓起手中的酒坛又是几大口。
张老四看着男人这般,目中露出欣赏相惜之意,扯开的嘴皮下那两排闪亮的白牙有些晃眼。
“我说卓兄弟,前天和你说的事你到底想没想,柳家姑娘可是热手的很,你也老大不小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将来到地下怎么和你父母交代。”
三爷罕见地在脑袋里搜索了半天的父母,愣是连个影儿都没有,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么多世下来好像根本就没有将这两个字放在心上,孑然一身习惯了,这等血缘上的羁绊还是没有的好。
老爷子没心没肺地安慰自己,却不防意识中的另一个人也是知道他的想法的,这不,本来还安安静静看书的卓弟开口了。
“哥哥身世多舛,历经人世凄凉,感情淡薄到连父母都不认,东来倒也能理解一二。”说到此,如丝绸般滑腻的音调陡然间渗进了几分阴寒,凭添了些慑人的压力,“只是,因此而否认其他血缘上的关系就未免太过了,失了男人的硬气。”
三爷停下了灌酒的动作,黑沉的眸子看着张老四的半秃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弄得正将一口黄牙露出来的张老四无端端地打了一个颤,不自觉地把嘴边的话又给吞进了肚子里,有神的大眼珠转了几转。
意识中的卓东来笑了笑,重新将手中的书翻过去一页,道:“你我从出生起便是一体的,也许初始我还会认为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哥哥觉得三十年后的东来还会坚持这样的想法吗?是的,我不会,也许你并不知道自从你醒的那刻,我们的意识就开始融合了,并反射到了我的梦中,那些毫无连贯性可言的画面着实让我烦恼了一阵子,东来不能将它们串在一起,就代表不能找到它们出现的意义,直到那天…”
“那天?你遇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的眼睛,潭水一般透彻润泽,却有着黑墨一样的感觉,当你用它们看着别人时,会让被注视的人产生一种错觉。”
卓东来轻抚着纸面,嗅着那淡淡的书香,略显狭长的双眸溢出点滴暖色,映衬着他紫色鬓发,滋生出一丝慑人的魅惑。
“家。”他慢慢地吐出了一个字。
“家?”
“是的,被你那双眼睛看着时,我常常觉得回到了家,找到了自己栖身的港口,平静、充实、温暖,令人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只想独自占有直至踏入死亡。”
卓东来喟叹道,抬起他梳理整齐的头望向外面,平时总是清冷的瞳眸浸润着几分依恋的笑意,甚是动人。“这时我才恍然发现那些画面中的人虽是不同的,但是他们的眼睛都是一样的,沉静得让人心安。睡眠给了我足够的机会,当我成为大镖局的二把手时,亦明白了与己同体的哥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或者说灵魂更为妥当一些。”
一直瞅着张老四脑袋的男人终于移开了视线,看着黄牙半露的他说道:“那姑娘虽好,奈何我家的兄弟性子怪异,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卓扬本也没有这个兴致,独身一人潇洒的紧,就谢过你的好意了,我还有些事,以后再请你喝酒。”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独留下张老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卓扬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兄弟了?
那边的三爷可没有心情理会张老四的疑问,待离开他的视线,便身影连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来到了荒冢,灵识将四周织成一张网,眼皮一拉就进入了意识海中。那里,口出惊人之密的卓弟正嘴角含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哥哥的功夫又上了一层,已经可以屏蔽方圆十里了,看来恢复你以前的功力不过是几十年的时间罢了。”
“你倒能忍,现在才说出来。”
卓东来嘴角轻扬,将手中的书放下,悠然地缀了口葡萄酒,道:“以前不说,一是我困于梦境中那些烦扰的故事,不能理清前因后果;二是你我的联系并不紧密,我一直都有种感觉你会离我而去,脱离这具身体,到时恐怕真就是永世难见了。”
他抬首瞥了男人一瞬,眼神中有些意味不明的碎芒,“我想你也感觉到了,我对你有很强的依恋,别人又说我的性子狠辣恶毒,因此对自己相依的人产生非比寻常的控制欲也是情理之中。既如此,哥哥认为,东来会冒着失去你的风险说明一切吗?”
“不会。”
“是了,我不会这样做的。人生一世,遇到一知己好友可说是万幸,两人比武论剑、放眼天下,这等情谊之坚堪比金石。然而,只要有一把绝世的好剑,也是可以碎裂掉它的,毕竟它只是一块石头罢了。”
卓东来叹息着,淡色的灰眸划过一丝怅然,在下一瞬却消失了,还是那副雾霭笼罩难见其中情感的样子。
“但是你于我却是不一样的,你出现之时虽是我的同胞兄弟,却亡于母亲的子宫中,没有因生命的逝去而消失,却以灵魂的形式寄居在我的意识中,与我共享生命。你可知,在你未曾苏醒的那几年里,我最大的幸福便是能够依偎在你身边,与你共同安睡,因为只有这种时刻我才会真正地心安。”
他凝视着十步外的卓扬,灰眸中仿佛有什么在翻腾,也许这样的摊牌终是连自己隐藏已久的感情也宣泄了出来,他有些激动、有些难以自制,怎样让这个轮回多世的灵魂松懈心房,给自己留下一丝可乘之机呢?卓东来在思考着。
就在卓弟想着在三爷的心里做个窟窿把自己装进去时,老爷子也难得地动起了脑子,罕见地将酒肉给放置到了脑后。
卓东来虽然哇啦啦地说了一大通,灰不拉几的眸子也变了好几变,但是年龄上千的老土匪是不会被蒙混过去的。这小子忒阴险了些,城府忒深了些,以稚龄之资接触到他过往的人生,竟然不见一丝一毫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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