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告示了,贴告示了……”,白水塘工地顿时沸腾了起来,一群人围了上来,水泄不通。
“谁认识字?帮着念念,让大家知道知道什么内容。”人群中一位老者提议道。
一个中年人清了清嗓子,言道:“我来念,大伙注意听啊。告示,第一,自即日起,改善伙食及住宿条件,按天发放工钱,加快速度,早日完工。第二,凡五十岁以上者,可以返回原籍,由衙门发放路费。第三,凡耕牛累死、病死者,由衙门按价赔偿。第四,凡在工地上死亡者,由衙门发放抚恤金。第五,凡受伤者,由衙门负责药费。第六,车延规强夺之民田,悉数退还给百姓。楚州刺史周弘祚、钦差徐铉。这就是全部内容,没有了。徐钦差真是青天大老爷呀。”
周围的百姓也跟着附和,称赞徐铉的恩德。
“周老爷和徐钦差来了……”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众人扭过头,呼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谢谢徐钦差,谢谢青天大老爷,你一来把我们都救了,我们来生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徐铉把跟前的几位长者搀起来,对众人言道:“诸位请起,这是徐某应当做的,不要感谢我,要感谢就感谢当今皇上,是皇上不忍百姓受苦,才派我来楚州的。”
“吾皇万岁,吾皇万万岁……”,赞誉之声在工地上此起彼伏,经久不绝。
周弘祚缓缓言道:“车延规强夺民田,变为官田,此举天怒人怨。这是他强迫大家签订的契约,现在当众焚烧。这些是大家的地契,一会由里正退还给大家,保证一尺一寸土地都不会少。”
百姓欢呼雀跃,又一次下跪表示感谢。
“说过了的,不要跪,不要跪,都起来。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昨天傍晚已经活捉了车延规,现关押在楚州大牢,由狱卒严加看管。这里面也有大家的功劳,徐某在此表示感谢。”
一位白发妇人问道:“徐老爷打算怎么处置姓车的?”
“囚车槛送京城,听候皇上发落。”徐铉没有多想,照实回答。
老妇人继续发问:“那皇上会给他定什么罪?”
“这个不好答复,徐某不敢妄猜圣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会被革职。”
“革职?这个处罚太轻了,车延规逼死了我儿子,还有那么多辜的百姓。他让多少人背井离乡,客死在外地,做了孤魂野鬼。他要不死,天理不容。必须在楚州就地正法,死去的人才能瞑目。”
所有的人都表示赞同:“对,他恶贯满盈,必须就地处斩,不然难平民愤。”
徐铉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左右为难,劝道:“大家的心情,徐某理解。但是朝廷自有法度在,一切都要按照律法行事,由皇上最后定夺。”
又有人提出异议:“他是皇上的亲信,皇上肯定不会杀他。到时,徐钦差怎么向我们交待?”
徐铉抿了抿嘴,商量道:“即便要就地处斩,也得有皇上的旨意。我得请过圣旨之后,才能行刑。”
“不行,皇上肯定不会同意,不能请旨,必须就地正法。如果徐钦差不答应,我等宁愿跪死地上。”
周弘祚从中调和:“你们这是干什么,徐钦差是奉旨行事,你们何苦相逼?”
“周老爷、徐老爷,你们都是大清官,做了那么多好事,我们感激不尽。并非是我等有意为难,车延规把我们从江西征发到楚州,一路虐待,害死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
人群里诉苦声,哭泣声接连不断,周弘祚问道:“徐铉差,你看……”
徐铉没有回答,冲着人群喊道:“车延规丧尽天良,死不足惜。就按大家的意思办,就地正法。即刻派人到大牢里将车延规押来,准备行刑。”
周弘祚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言道:“徐钦差,没有圣旨私杀命官,这可是大罪。一旦皇上龙颜大怒,加上小人落井下石,你可是担待不起呀。”
徐铉长叹了一声,回复道:“我也知道其中利害,但我只能这么做。皇上可以杀我徐铉的头,但不能寒了天下人的心。周刺史派人去大牢吧。”
京城冯府
“消息绝对真实,他们亲眼所见,徐铉没有请旨就把车延规给杀了。”
“太好了。徐铉啊徐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这回你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你。你也有今天,哈哈……”书房里传出冯延巳的奸笑。
“大哥,现在咱们怎么办?”冯延鲁急切地问道。
“我立刻进宫,面见皇上。只需扇扇风,点点火,徐铉就必死无疑了。皇上杀了他,也算替咱们兄弟出气了。”
“谁说不是呢?他一死,咱们在朝中就少了一个对手,事不宜迟,大哥赶紧进宫吧。”
李璟听冯延巳讲罢,火冒三丈,当时就把手里的玉杯摔个粉碎。
“连朕的亲信都敢杀,真是胆大包天。若不是你说,朕还被蒙在鼓里呢。”
冯延巳看时机成熟,在一旁添油加醋:“陛下消消气,不要动怒,龙体要紧。徐铉有可能是一时糊涂,才自做主张。”
“朕看他不是糊涂,分明是没有把朕放在眼里。若不杀一儆百,朕还有何威望?”
“陛下所言极是,不是臣对徐铉有意见。这个人实在是狂妄自大,不知分寸。身为人臣,竟然做出僭越之事,真让满朝文武和四邻之国所耻笑。”
李璟不听还罢,越听越气不打一处来,肝火过旺,估计吃一斤菊花,这火也降不下来。
“正中,你这就到刑部去,让他们派人把徐铉拿了,押送到京城。朕要将他扔进江里喂鱼。”
冯延巳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哼着小曲,去往刑部。
陆游《南唐书》记载:铉至楚州,悉取所夺田还民,诘责车延规,欲榜之,百姓感悦。而帝左右交谮,以为擅作威福。帝大怒,趣归,将沉之江中。
《宋史·徐铉传》记载:铉至楚州,奏罢屯田,延规等惧,逃罪,铉捕之急,权近侧目。及捕得贼首,即斩之不俟报,坐专杀流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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