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五弟何时到了?”
景达言道:“我们进宫有一阵了。倒是三哥,本就住在宫里,因何姗姗来迟?”
景遂笑了笑,回复道:“五弟你看看,你四哥早来一会,心里便不平衡了,竟数落起我的不是了。春困秋乏,人也变懒了,所以就来晚。三哥在这里给你们赔礼了。”
言罢,三人大笑起来。
景逖笑道:“三哥还是这样诙谐。噢,大哥方才来过,又出去了。三哥先坐下喝茶。”
“无妨。对了,我进来的时候,你们在看什么?”
景达把景遂拉到桌案前,言道:“三哥诗文最好,你来看看大哥这首曲子词如何?”
词,从诗演化而来,也是一种文学体裁。开始于南北朝,形成于唐朝,发展于五代,鼎盛在宋朝。最早叫曲子词、长短句,可以配合音乐演唱。一首词,通常由词牌和题目,内容三部分组成,题目可有可无。每个词牌有固定的字数,和押韵的地方。
李景遂拿起纸笺,念道:“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干。”接着又念了一遍,“这词牌是《摊破浣溪沙》,写得清新细腻,精妙之极,好,好!”
此时李璟进来,问道:“老远就听见三弟的声音,因为何事,连连叫好?”
李璟也走到桌案前,景遂言道:“大哥写的这首曲子词甚妙,不禁赞叹,不逊于唐代温庭筠。”
李璟谦虚地说道:“温庭筠是曲子词的鼻祖,我哪里敢与之比肩。”
“我们文才不好,三哥就别吊我们胃口了,赶紧说说到底妙在何处?”五弟景逖急切地问道。
李景遂不紧不慢地讲道:“这个词牌叫《摊破浣溪沙》,是从《浣溪沙》演化而来。《浣溪沙》原有42个字,而这首曲子词却有48个字,多了6个字,所以叫《摊破浣溪沙》。”
景达催促道:“这个我们知道,三哥快讲重点。”
“好。咱们逐句来看。菡萏香销翠叶残,是说荷花开败,荷叶枯萎,这第一句便给人以伤感。西风愁起绿波间,是说秋风吹动着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持续不断。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这句是说人的青春年华如同这开败的荷花一样憔悴,实在不忍心看。”
景逖又问道:“那下片又是什么意思?”
词,一般分为两段。前一段叫上阙或者上片,后一段叫下阙或者下片。
“五弟不要着急,慢慢体会。这下阙的前两句是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鸡塞代指守卫边疆的地方,意思是说外面下着细雨,这位妇人从梦境中醒来,思念着在远方从军的丈夫。这种惆怅无法化解,只好在小楼上吹起玉笙。虽然笙声响起,但感觉小楼中却是那样的寒凉冷清。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干,这句是说无限的忧伤和哀怨只能化作不尽的泪水流下,斜靠在栏杆上望着远方。”
景达问道:“意思我们懂了,三哥能不能说说,这首曲子词写法有何独到之处?”
李景遂望了望李璟,说道:“我就班门弄斧了,还是让大哥来讲吧。”
“哎,三弟讲得很好,就不要推辞了,接着讲吧。”
“大哥的这首曲子词写法很高明,由景色写到人,再由人写到思念,前后呼应,意思层层递进。最妙的要数,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这两句一定会成为千古名句,被后世所传颂。”
五弟景逖若有所思地说道:“三哥这样一解释我就明白了。温庭筠写也过一首妻子思念丈夫的曲子词叫《望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辉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萍洲。这两首虽有异同工之妙,然而大哥这首《摊破浣溪沙》意境深远,胜过温庭筠的《望江南》。”
李璟笑着说:“五弟学问见长,值得赞扬。其实这两首词各有千秋,不分伯仲。再说温庭筠是前辈,我们应当虚心学习才是。”
“大哥所言极是。”
画师周文矩奉旨而来,跪地行礼:“臣周文矩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卿平身。今日朕召三位王爷来下棋,你将此景绘制成图,以备后世知晓。”
“臣遵旨。”一行太监将笔墨纸砚摆上,供周文矩作画。
周文矩,生卒年不详,江苏句容人。南唐画师,善画佛道、人物、车马、屋木、山水,仕女画最为有名。李煜当皇帝后,任命他为翰林待诏。
“来,来,来。四弟、五弟,你们两个对弈,我和你三哥观棋。”
李璟坐在床榻的右边,一个婢女站在边上服侍,景遂坐在左边。床榻前面有一个小桌,两把椅子,景达坐在右边,景逖坐在左边。床榻后面有一屏风,屏风上面画的是白居易《偶眠》的诗意,里面也有一屏风,所以周文矩的这幅画叫《重屏会棋图》,是宋代的摹本,现藏在故宫博物院。
景达、景逖对弈了一会,景逖明显处于下风,李璟在一旁支招:“五弟,你将棋子放在这里,便可扭转乾坤。”
“大哥棋艺高超,总是偏心五弟,这样一来,我岂不就要束手就擒了吗?”
“你五弟还小,你应该让着点。来来,你们再下一局。”
数局过后,周文矩已然将画作好。
“启奏陛下,画已作好,请陛下和三位王爷过目。”
四人看罢,连连称赞。李璟言道:“卿用笔瘦硬,略带顿挫颤动。此画色调自然,描绘细腻,神态逼真,充满兄弟情谊,诚为上品。卿真乃奇才,绝不亚于画圣吴道子。”
“陛下过奖了,臣不过略通丹青,仅皮毛而已。”
“将这幅画装裱之后,藏于内府,让内府守卫谨慎看管。这件蓝田雄狮玉器,赏赐给你,以示嘉奖。”
“臣谢陛下圣恩。”说罢后退几步,拿着画作走出了天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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