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御花园, 李景遂见李璟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不禁问道:“大哥似乎无心赏梅,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否说于臣弟听听,也好为大哥分忧解难啊!”
登上假山,进了亭子,宫女们早已把软垫铺好,防止太凉。李璟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对旁边的宫女们言道:“你们都先下去吧。”众人行礼后匆匆退下。李璟拿起石桌上的酒壶,先给景遂倒了一杯。景遂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言道:“大哥,还是我来吧。”李璟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坐吧,咱们兄弟之间没那么多规矩。这是刚温好的酒,尝尝味道如何?”
“嗯,很是甘醇,回味悠长。”景遂抿了一口,停顿了一会说道。
“是啊。李太白曾言: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我也愁啊,我也想学李太白那样豪放,可是做不到啊。千般苦,万般难,全压在我一个人的肩上,豪放不起来啊。”
“大哥这样说,弟倒是糊涂了。”景遂疑惑地问道。
“前年八月,咱们出兵灭了闽国,俘虏了王延政,但其余孽李弘义,就是那个李仁达还占着福州。去年五月我派人到福州去宣旨,让李弘义入朝。这时宋齐丘极力推荐了陈觉,陈觉呢也夸下了海口,说不动一刀一枪,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让李弘义来到金陵。”
“陈觉这个人好大喜功,言过其实,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你说的没错。他到福州宣布了旨意,却没有想到李弘义居然敢抗命不遵。陈觉没脸回来,竟然假传圣旨,调动汀(今福建长汀)、建、抚(今江西抚州)、信(今江西上饶)四州兵力,又联合冯延鲁、魏岑攻打福州,结果大败。当我知道时,已经晚了,只好又命永安军节度使王崇文率兵前去增援。不知现在战况如何?”
“三路大军一起攻打福州,想必会大获全胜的。”景遂心里也没有把握,只是安慰李璟罢了。
“但愿如此。对了,三弟,中原传来消息,契丹已经灭了晋朝,进入开封,你听说了吗?”
“此事,弟也有耳闻。不过爹爹在世的时候就曾与契丹结交,咱们两国互有往来,关系还不错,此次契丹入主中原,应该不会对我大唐构成威胁。”
李璟站起来,惆怅地望着北方说道:“目前来看还不会,日后就不好说了。其实晋朝之所以灭亡这么快,宋齐丘起了一定的作用。当年他劝爹爹派人刺杀契丹使臣,契丹认定是中原干的,于是结下仇恨。石重贵呢,又不愿向契丹称臣,最后导致他们大动干戈,造成今天这个结果。”
话音未落,陈忠跑来禀报:“启奏陛下,方才礼部官员来报,说契丹派人出使我大唐,并且已经到了,由礼部接待。恭候陛下召见。”
李璟思索了一会言道:“知道了,你去通知礼部,明日早朝在崇英殿召见契丹使臣。”
崇英殿,是南唐二主上朝、宴请公卿、接见使者的地方。先主称帝的第四年即940年十一月,就更名为延英殿,因为前几章写的都是崇英殿,所以后面就不改了,让诸位了解一下。
“是。奴婢这就去礼部传旨。”陈忠言罢,又疾行出宫去了。
“好了,三弟。快正午了,你也回东宫歇着吧,我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先走了。”
“大哥慢走,切勿太过劳累!”景遂关心地说道。
李景遂回到东宫,草草地吃了两口午饭,就到书房去了。将近黄昏,王妃仍不见其身影,就推门进来催促:“王爷,该吃晚饭了。中午本就吃的少,晚上若再不吃,身体非垮了不可。”
“什么时辰了?”景遂头也没抬地问道。
王妃见他不动,走过去将他手中的毛笔夺过,放在笔架上,接着回复:“都酉时初了,心里不痛快也不能不吃饭呀。”王妃看了看他的书法,照着宣纸上的内容念道,“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这是大诗人白居易在任苏州刺史期间写的诗,王爷抄录此诗,莫非也是向往无忧无虑、远离红尘的世外生活?妾有一点不明白,最后为何署名退身呢?”
景遂笑了笑说道:“你呀,就不该读那么多书,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从今天起,改字退身,取其功成身退之意。”
王妃劝道:“你不愿做皇太弟,这我理解。宫廷斗争残酷,找个机会向皇上辞了就是,回到自己的藩地,图个清静,也免遭杀身之祸。”
景遂很是感慨:“我也是这么想的。有此贤妻,夫复何求啊!还真饿了,走,吃饭去。”
次日崇英殿,随着陈忠特有的公鸭嗓音:“宣契丹使臣觐见。”一个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中年男子走进殿里言道:“见过大唐皇帝陛下。”只是欠身行礼,并不跪拜。史书未载使者的名字,只说是范阳人。
“先生奉命出使我大唐,一路舟车劳顿,礼部若招待不周,还望先主海涵。”
“陛下客气了,贵国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不尽。某本是汉人,原在晋朝为臣,奉晋高祖(石敬瑭)之命到契丹做官,蕃主去年腊月灭了晋朝,今年正月初一进入开封,改国号为辽,想必陛下已经知道了。”
“此事孤已知晓,随后会派人到中原祝贺。但不知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我奉蕃主之命,请陛下北上到开封会盟,蕃主要册立陛下为中原皇帝。”
此言一出,满朝大臣又惊又喜。野心家李璟也很是震惊:“既然蕃主已经进入开封,理当做这中原皇帝,又何烦先生出使江南,让位于孤呢?”
“陛下有所不知。蕃主本是游牧民族,不喜定居。再者语言、风俗、习惯、政治、经济等等,与中原大不相同。只因晋朝多次杀害蕃邦使者,又拒不称臣,蕃主这才出兵占领中原,不过最终还是要回到北方的。因为蕃邦与大唐世代友好,所以才请陛下北上。”
此时李璟的脑子比计算器都快,已经想好了如何回答:“先生所言不差。我李家与耶律家交往已久,两国情谊深厚。孤受先帝遗命镇守江南,只希望国泰民安,境内升平,心愿足矣。至于做中原之主,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蕃主的好意,孤心领了,还望先生回去奏明蕃主。”
使者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只好回答:“陛下之言,某一定会如实陈奏。如果陛下没有别的嘱托,在下就启程回去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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