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转面,却见端坐在主位上的包惜弱已然是望着完颜洪烈在满目涌着泪水。见此一幕,黄药师也朝我扬声落道一句:“莫邪,你好好劝抚王妃。只是断发而已,不是端送性命,让她大可不必如此难过担忧。”近一年来黄药师与牛马混在一起,该知道的事情他只怕已全然知道了。
所以此刻,我听得出来,他明显的话中有话。果然还是如此呢,他必定不会放任我什么也不做地隔岸观火。这个男子,心疼与爱护不满与报复,依旧是端起得如此的公平。这般暗腹之余,本想还他一句的。想了想还是沉默下来,并拉起包惜弱的手退走出了他们男子的世界。
出了房门,于夜色下行至了拐角,在包惜弱含着泣音的言语告知下,我推开了一闪房门。任包惜弱满室游走慌乱地寻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又寻至呃身畔似乎欲给我跪下。本恩呢该地伸出了双手揽住了半跪的身体,我退开了大步,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望定着这个哭泣的娇美女人。
“呐,包惜弱,还没开始对你说该说的话我已经开始自我厌弃了。不过纵使狠心,我似乎也必须得该说些什么。你记住了,我只是来搅浑你幸福生活的坏女人。你十几年前救了一个不该救的男人完颜洪烈,而他心腹狠毒地贪恋你的美色而借兵围剿了你夫杨铁心与他的结拜兄弟郭啸天。不过你夫君杨铁心并没有死,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
“而你身为一介汉人的女子,却背弃大宋,伙同一个几欲弑夫的敌国王爷结为连理不耻地背节贪慕虚荣地苟活了这十几年。你对得起养育你的大宋,对得起杨铁心,对得起你的儿子完颜康吗。如果不信我,来年在临安你会重遇你的夫君杨铁心。抱歉,我的狠话说完了。”平缓无波地言道此番,我抬起脚步欲走。因为处身她的立场,她似乎也并无大过。
一个垂死的人在他面前,她心善地救下了,岂能想得到会延伸后面的那一场血腥。而且他还并不知道真相,在大着肚子无能之余只有接受他人施舍的好意暂时寻得一处栖身以待生下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换做我,当真身如这时代,一介无能的妇孺在遭遇了此番会又当如何。
于是这般之余,又岂能厚颜站在自己的立场来谴责她人的无奈。虽然恶人自私地必须要去做,奈何心的一角已经开始对自己展开了狠狠的唾弃。所以我想逃,无法来面对包惜弱的眼睛。岂料脚步刚行至门扉前,却听她在其后笑开了地缓缓言道:“一个男人,耗费了十九年来哄我开心,耗费了十九年来给我说对不起,耗费了十九年不介意地养育着非他亲生的孩儿。”
“我处身在这个位置,被宋人痛骂,被金人唾弃,而且丘处机道长也不止一次的劝慰我,暗暗杀掉他。他是知道的啊,知道我袖中无论何时都藏着一柄刻有杨康的匕首。可他一点儿也不畏惧,还是夜夜与我同床共枕,并有握住我的手将那柄匕首刺进过他的胸膛。他为我终身不再多娶一人,他为我甘愿断绝了自身的血脉,他为我顶撞了金国的泱泱皇室。”
“我知道我是汉人,所以最开始用五年时间不理他,在丘处机的教唆下用五年时间来恨他。纵使我也猜测过,是他带人入了牛家村。可我只是个无用的女人,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知道有人流血倒在我面前,我必须去救。可是十九年来,无论我怎么冷待他,他还是十九年如一日地对我温软相待。十九年与一年,两边都是我心口的疼。你们来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知道,知道铁心可能还活着,因为丘处机道长不止一次地跟我说并没有找到铁心的尸身。我知道,知道完颜洪烈是个坏人。我知道,知道自己是个不贞不洁的坏女人。我早已经不配作为一个宋人活着了,却也在金国真正难寻栖身之地。因为你们谁都在逼我,连我自己都在日夜逼迫着自己。可是与他是十九年的日夜相对,是十九年并非是十九天啊……”
看来坏人如我,终于欺辱得这个娇弱的女子流泪了。可为何,我却跟着疯狂地难过以及鄙视起自己来。因为想到,如是有人强逼我与黄药师分开,我又会痛至何等地步。于是不想再多听她似乎陷入了麻木的淡淡泣声,暗想着十九年的岁月真真是何其的漫长。
至末了,身后的泣音停止,包惜弱又落一句:“也许我该让自己从此漩涡中解脱出去,我熬不住了,我太累太辛苦了!”闻声已不能再听,于是猛力拉开门扉。岂料门前站定着两人。黄药师手中捏着一把散发无言朝我望定着,而完颜洪烈的发比之先前更是残乱不堪。
可还不待我迈出身去,却见完颜洪烈瞳孔骤然一紧扬臂挥开挡在门前的我奔进了屋内,随后便响起了一声痛呼:“惜弱!惜弱!惜弱!你为何要这么的傻啊,为何要这么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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