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师父身后,走进了一间气派十足的宅院,一路上有个穿着体面的管事替他们引路,态度恭敬,偶尔回过头看一眼小石头还呼他为“仙童”,小石头受宠若惊,黝黑的小脸上浮出了两朵红云。
小石头本是流民之子,年幼失怙恃,便在长安以乞食为生,他整天受尽白眼,过的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可是自从数月前被个老道收作徒儿后,情形就大为改观,每每与师父同行,必有人会拿出过去从未见识过的玉食珍馐供自己享用。
小石头不太明白,长安遍地都是道士和尚,为何大家独独对师父这般礼遇?直到前一日亲眼目睹了师父的本事,他方才明白:师父原来不是一般的道士,他通晓术法,懂得降妖伏魔的法门,故而无论走到哪里,总是受人尊崇。
身为他的弟子,倘若有朝一日也能学得其中的一招半式,将来自己也能受用无穷吧?
一想到这里,小石头尤感骄傲,不由地挺起了小胸脯,师父见状,拾起一只大手在小石头那颗癞子头上摩挲了好一阵儿。
府园内的景致自眼前历历而过,师徒二人跟着主事又行将一阵,来到一间正房前,甫踏进门槛,小石头才发现有些不同寻常。
这大宅是一位朝中大员所置别院,主母乃是他的一位爱妾曹氏,上一回来此小石头便见过她,曹夫人生地花容月貌,只是那时府中闹鬼,曹夫人被吓得花容失色,幸有师父在场镇妖驱魔,才教她安心不少。不知今次又是哪方魔魇作祟,曹夫人再发邀请,小石头原本以为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到场,不想莅临之时,明间里早已立着两人,一个黄冠道服,和自己的师父作一般打扮,另一个青衫布衣,同那道人比肩而立,他们发觉有来人进入,便齐齐朝这边望来。
那道人颏下微须,不过二旬年纪,神情倨傲,看到小石头师徒二人,轻轻哼了一声,另一个青衣人年纪同他相若,相貌堂堂,十分清瘦,形容有些憔悴,闻得同伴的轻哼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少顷又恢复了常色,上前作揖,道:“在下万年县尉李岫,敢问仙长尊号?”
“贫道朱岘。”师父这般作答,尔后低头睨了一眼跟前的小石头,小石头精神一振,大声道:“俺……俺叫小石头!俺师父本事可大咧!”
小石头童言无忌,惹得在场众人忍俊不禁,那傲慢的年轻道人也摸着唇髭笑道:“小石头,我们也是听说你世尊本领通天,这才特意赶来一观究竟的。”说罢,他转过来冲着朱岘拱了拱手,道:“玄都观罗瑾,久仰道友大名。”
朱岘颔首,轻摆麈尾,冲罗瑾还施一礼。礼毕,那罗瑾又接口道:“前几日在下闻得朱道长在此间作法收妖,在下好奇,特意领了好友前来一观,但求道长不吝,在吾等面前一显神通。”
朱岘不动声色,只是转过头去看曹夫人脸色,只见她一脸木然,似乎早就默许此事,朱岘轻叹,又低喃了一句什么,小石头未听清,仰着脖子唤道:“师父,您说什么?俺没听着!”
朱岘也不理他,只是说:“有请夫人备好法器。”曹夫人闻言,扬了扬手,立时有丫鬟婢子捧来一个净面的金盆,又往里面注满了清水。
见此情形,小石头兴奋地满脸通红——他上一回便亲眼瞧见,朱岘将一张白纸搁进水中,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浸了水的白纸上面凭空现出图形来,是十几个面目凶恶的夜叉围绕着一个女子,而那纸上所绘的女子赫然就是曹夫人!见此异象,曹夫人骇地当场晕厥过去,待救醒了她,朱岘便说:“你的夫君在官场上收受了许多不义之财,不积善缘,故而招惹了凶神,它们暂时侵不你夫君的身,便潜入家宅之中,要害你性命!”曹夫人闻言十分惶恐,连忙问及朱岘破解之法,朱岘回说只要散掉一些家财,便能保命,曹夫人听闻虽然不舍,还是当即馈赠了朱岘师徒不少金银。稍后朱岘又命人取来炭鉴将染上鬼形的白纸在其上烘烤,很快夜叉和女子渐渐消隐不见了,不光是小石头,在场众人都瞧得目瞪口呆,之后朱岘点燃了白纸,直到纸片化为灰烬,才道:“魔障已消,夫人已无性命之虞。”曹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千恩万谢,朱岘却淡淡道:“除魔卫道,吾辈义不容辞,夫人无须挂怀。”说罢,便领着小石头翩然离去。
回想起这段故事,再看眼前的情形,想着师父应是要故技重施,小石头肃然起敬,瞠圆了眼睛,不愿漏过任何细节。
果然如小石头所料,朱岘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白纸,就要如旧放进金盆之中,却在这时有人阻止:“且慢。”
朱岘手头一顿,众人俱是一愣,转向说话人——却是方才那个清瘦的万年尉,他冲朱岘道:“恕在下唐突,能否借道长掌中的神符一观?”
朱岘握着白纸的手微微一颤,却也没有多作犹豫,径直递给了来人。李岫前后翻看了一阵,手指在纸上又来回捻了几遍,似是没有察觉什么异状,遂递还给了朱岘。
白纸再度入金盆,朱岘阖上双眼,口念疾咒,金盆之中立时有了变化,众人纷纷惊呼出声,朱岘听闻,面露得色,可还没有得意多久,继而又听小石头唤道:“师父……师父!”
朱岘睁开双目,望入金盆,只见水中的白纸上果然现出黑印,却不是什么夜叉鬼影,而是八个大字:“神棍骗财,装神弄鬼”!
朱岘一惊,朝后踉跄了半步,小石头却不识字,还不依不饶拽着他的衣袖问:“师父,那上面写的是啥?”朱岘张了张嘴,却有口难言,他惴惴地望向先前向自己发难的万年尉,察觉他指尖沾染的白色粉末,面上的表情立时扭曲起来!
李岫朝众人团团抱了一揖,朗声道:
“诸位,此间根本没有什么鬼怪,真正搞鬼的……”说到这里,他略略一顿,一指朱岘,喝道:“是这位朱道长!”
话音刚落,四下皆哗然,在场中人还有不明就里的,纷纷向李岫质询,李岫也不推诿,从袖中也取出一张白纸来,朝着大伙儿亮了亮正反面,尔后道:“这张纸乍看之下与普通纸张无异,可是上面却大有文章。”说着,他轻轻搓了搓纸张表面,接道:“这纸上事先便以白矾作画,干燥时并无颜色,可白矾遇水变色,鬼神图就此显现出来。”说罢,李岫躬身将手中白纸按进水中,果然如他所言,纸上浮现出狰狞可怖的图形来,未几他将湿濡的纸张取出,道:“白矾遇热又能重新变回无色,倘若诸位不信,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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