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姑娘上吊的这件事虽被太太跟乔夫人的强大镇压下没能传出去,但还是有少数有脸的下人知道了内情。大宅门就是这样的,秘密就跟银子一般,永远是藏不住的。
传到最后,连表少爷逼jian未遂逼着许家姑娘上吊这样的话都讲了出来,唐有琴是大家出身,素来是要脸面的,怎奈许如清日日都是病歪歪的,仿佛那日上吊吊走了一口真气,任凭章郎中的人参切片或全须全尾地入药,也提不回来。
唐有琴自从知道是自家儿子先勾引了许家的姑娘后,再兼想起大弟媳嫁过来多少年也没有生过间隙,却在要为弟弟捐官的关键时刻生出了这样的事,如何不愧对许大奶奶。
趁着要过年赶紧派人去如意坊打了一套足金彩凤垂红珊瑚珠子的头面,又扯了几匹上好的金丝红绸给许蕙娘亲自送了过去。
许蕙娘也是做娘的,自然是能理解唐有琴的用心,再兼她素来都是好脾气,不仅没夹枪夹棒说些令唐有琴不安的话,反而还深劝了几句。两个奶奶在斗春院里正房不过聊了不过半个时辰,却都聊出了眼泪。
当许大奶奶紧紧地握住了唐有琴的手道:“大姐您且安心,就算您今日不来斗春院,我也绝不会在心里有所埋怨,说到底,都只是娘亲身上滚下的肉,如何不护他周全。”
当下说到了唐有琴的心坎上,从前不过是应景的亲戚,如今却生出了相互提携的真心。唐有琴遂下了决心,过了年,即便唐云暖手上短几百银子为她爹捐官,少不得就为她交了。
可知世上的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事情到了这里本该告一段落,可唐云暖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夜里在榻上辗转反侧睡不安生,为了新年新换下大红杏花撒金的野鸭绒被揪得满是褶子。
舅舅就算是为人老实,不敢跟乔家理论,如何大年节下让一个姑娘家在亲戚家住了这样久也不来接,甚至不来探视。
许如清当日那样言辞激烈地拒绝了乔子默,又肯拼出一条性命来证明自己清白,怎么不过上吊未遂一下却失了往日的贞烈,竟在乔宅里安心住下了?即便是她身子虚弱也该让丫鬟来传话回后宅来住。乔府里满是流言蜚语,难不成她就一点也听不到吗?听不到也该想到了吧。
唐云暖越想越心惊,遂也不管长夜冷寂,唤了一声:“红豆进来。”
这几日折腾地天昏地暗,红豆早习惯了合着夹袄入睡,姑娘房里稍微一有动静便掌灯进来,却见云姑娘也不披夹袄,只穿了海棠色绣杏花春雨的肚兜直直地坐在床上,一把青丝披在雪白瘦弱膀子上,唯有一根紫玉簪别在头上。
凝着神,虽唤她进来也不吩咐要水还是茶。
红豆只得劝起来:“这大冷的天,虽烧着暖炉姑娘不觉得冷,可也得顾忌一点闺中的仪表,这膀子明晃晃地露在外边,叫人看去了又有那烂了舌头的拿奶奶娘家的清誉做文章了。”
唐云暖毕竟是个现代人,前生比基尼都穿过十数次,这点小打小闹的果露算什么。
只是连一个丫鬟都记挂着深闺中她略微露出的半个肩膀,难道许如清那样娴静,就不在乎瓜田李下的流言,任由自己住在乔家让那起坏嘴的仆妇们坏了自己名声吗?
要么是她没算计,要么就是她……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刚烈娴静。
这个念头一出,唐云暖几乎要在心底骂自己了。或者只是她多心,或者许如清这一次是真被吓坏了,或者是乔子默威逼利诱着不让她走。
唐云暖前世最喜欢用排除法来猜测人心,除去那些不可能发生的,剩下的那个就算再不可信也是真相。
多心?哼,她若是个多心惯猜忌的人,今日就不会被人害死沦落到千年之前需要步步为营的大宅里安身。
表姐被吓坏了?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乔家的威势,何况唐有琴明摆着拿她当菩萨供起来,锦衣玉食地伺候得好不周到。她提一个走字,难道姑母拿大红绫子捆住她不成。
乔子默威逼利诱?她这个表哥若早有这样的勇气谋略,又怎么会被一个丫鬟撺掇着写下那种字条,直接去许家威逼利诱不就得了。
那么,问题是出在许如清身上了。
“你姐姐青豆怎么样了?”唐云暖忽然张嘴一问,吓得站着都在打瞌睡的红豆一个踉跄,赶紧擦擦口水回话道:
“少爷一醒就被发落到柴房里做粗使丫鬟了,据说……据说很可能会被撵回家去,等着清姑娘走了再发落呢。”红豆跟这个姐姐毕竟相处了几年,虽也是口舌不断,但眼看姨娘都将到手的青豆落得这样一个下场,遂也有些难过。
唐云暖随手从床头扯一件竹青色万字纹的长襦裙换上,又将红豆拉到自己床榻边坐着,低低问一句:“你心里,想必也是记挂着这个姐姐的?”
红豆凝望着姑娘,眼圈一红随即点头:“都是一个爹,眼见她落魄了能不难受?只是她挡了姑娘的路,还一心陷害清姑娘……她,就是死我也不多看一眼。”
唐云暖眼见红豆逞强地唾了一口,遂劝道:“好好的,如何咒你姐姐去死。这个人,讨厌是有的,但这世间讨厌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一一治死她们?别说我没有这样的坏心,就是有,也懒怠用在他们身上。智者当借力而行,与其毁了她,不如收为己用。”
红豆赶紧抹泪:“姑娘不恨青豆,还要重用她?”
唐云暖屈身下床,亲自去点了烛火:“重用不重用,就看你这个姐姐通透与否了?”
再见青豆,唐云暖还真有一种如隔三秋的感觉。从前趾高气昂的前宅小姨娘如今竟穿起了粗布补丁衣裳,眉梢眼角全是晦气,发丝都是黄的还夹着一根稻草,一看便是刚从柴草堆里拉出来。
脸上那些狐媚气倒是没了,只剩下三分怨恨。非得是将人逼上了绝路她才敢用,否则难保她不回头咬自己一口。
“这几日,青豆姑娘倒是消瘦了。”唐云暖此刻也没甚穿戴打扮,不过将青丝一挽在头上用紫玉簪别了个简单发髻,身上衣衫一并散着也未系上,里面海棠色肚兜跟白腻肌肤相映成趣,很是养眼。
只是口气仍旧淡淡的,听不出一丝嘲弄,自然也没有关切。
那青豆抬眼望着唐云暖,烛光下将唐云暖的唇红齿白看得真切,即便自己是个女子,也感叹这云姑娘竟越长越标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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