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就是那日冻着了,回来后日夜都叫着如清姑娘的名字,睡也不得睡,吃也吃不好,我略劝劝,就窝心脚踹了我一跟头。奶奶若要我出去,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在少爷床边,替少爷去了吧。”
太太气得几乎疯掉,拽过许大奶奶来瞪圆了眼睛骂道:
“就说你们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略见到一个有头脸的少爷就来勾引,还引到院子里去私会鬼混,你们许家难道就是这样教导姑娘的吗?”
许蕙娘被唐有琴拽得几乎有点晕头,翡翠滴水的耳坠子也拽掉了一只,头上一朵清菊绢花也被拽落到地上被唐有琴乱脚踩碎了。
幸而太太周夫人还有点理智,毕竟儿媳妇是唐家的人,她再偏心也不能眼看着自家人被骂,遂劝着唐有琴:
“事儿还没查清楚呢,此刻还怪不到你弟媳头上,子默还病着,你且宽宽心。”
说罢冷冰冰地回头望向青豆:“这事不许传出去,若外面有人讲一个字,勾栏院,你是去定了。“
这青豆原本存的是什么心?她只道少爷不过是一时起意看上了许家姑娘,若能帮着少爷成其好事,他日少爷若是真将这如清姑娘娶为正妻,总比其他官家的小姐要好收拾,自然是灭不过她的威风。
若少爷新鲜劲儿一过将许姑娘扔了,她却得了少爷的情,更得宠爱。
如今眼看少爷动了真心,可许姑娘仿佛是软硬不吃,他日少爷一醒两下一对质,想必自己是要吃亏的。不如先下手为强,反正许大奶奶只是个纸老虎,自己是前宅的人她是料理不得的,先把脏水泼到许如清身上撇干净自己才是要紧。
周夫人才刚发了话,许蕙娘眼见唐有琴盛怒消了一些才松了气,忽听见她那个惯爱管闲事的婆婆不紧不慢道了一句:
“或者还是将许家姑娘请过来,一并问个清楚吧。“
斗春院里,唐云暖坐卧不安,眼睛望着羊脂烛的灯花爆了又爆,仿佛爆在她心里,蜡油一迸溅,就烫了心。
唐云暖隐约感觉到许如清这件事不会轻易这样了断的,前世她在职场闯荡多年,人心险恶她早一一见识过,古代人向来看重名节,闹出人命也是常有的。
终于打探消息的红豆冻手冻脚地打了帘子进来,一脸沮丧:
“姑娘,太太已经派了人去许家去接表姑娘了,说是要问话。“
唐云暖心里一咯噔,不由得起身低声骂一句:“如何牵扯到了我表姐,表哥病成这样是说不清楚事了,定是那个青豆趁机颠倒黑白,将我许家拖下水来。”
那红豆毕竟跟青豆是一个爹生的,多少还有些姐妹之情,本想着青豆若就此收手不再招惹斗春院或者还有条生路,却见姑娘脸上又泛出了当日对嚣张地田二奶奶所露出的表情,那表情带着一分狰狞、一分隐忍,外加八分谨慎。
红豆跟了唐云暖这样久,自然知道唐云暖一露出这样的表情定是要出手了,遂有些紧张:
“姑娘可莫要冲动,听前宅里的妈妈们说,饶是许大奶奶都没有拦住太太派往许家的轿子,想来天还没亮就能把人接过来,唐家要接人,谁还敢不从呢。何况,何况奴婢私下里听说,前宅里姑奶奶动了大怒呢,咱们大爷,咱们大爷的前程……”
唐云暖如何不担心这一层,只是姑奶奶跟太太都是那样的脾气,想来母亲在前宅一定已经揉搓地够呛了。
不由得就红了眼圈,可是仍旧是强把眼泪咽下:“你说的没错,深宅大院最忌讳就是不能忍,从前都忍过来了,这一夜又有什么忍不过来的呢?”
斗春院的烛光直到天明才熄了,红豆端着铜花盆舀水来为姑娘梳洗时,只见唐云暖正端坐在八仙桌前绣一只鹧鸪。
不过一夜间已经绣了大半,油亮黑线缠着金丝穿黑曜石珠,将那只停在桃花枝上的鹧鸪绣得活灵活现,
红豆再看云姑娘,钗环未卸下,仍旧是梳着双缨髻,余下头发披散在肩上,双髻上各别着两朵芙蓉雕花珠子的珠花。身上丁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都坐出了褶子,眼下是两块乌青,俨然是一夜未睡。
红豆有些心疼:“姑娘,天都亮了。”
唐云暖刚绣完最后一针,咬断了线将金针□金丝线团里又放进了柳条笸箩,然后才抬眼看一眼天色,一起身又仿佛把彻夜劳顿的疲劳都甩在了地上,眼中露出精光。
红豆又一次佩服起自己的主子来,一夜未睡仍旧能这样精神抖擞,想来一会儿在前宅定是有一番恶斗了。
唐云暖亲身去来了一早挂在紫檀木衣栏上的观音兜杏色流苏长披风,道了句:“走吧,去前宅请安。”
推开抱厦正门,忽然见天地一片银装素裹,原来夜里不知何时落了雪,这还是今年入冬后第一场大雪,唐云暖呼吸着空气中的寒意,顿觉心情舒畅,斗志又添了许多。
“你可知鹧鸪是如何叫的?”唐云暖在红豆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出了门,忽然问了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
红豆有些迷糊:“这却是没听过。”
唐云暖很有深意地笑笑:“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若我那不争气的表哥房内也有一只鹧鸪,今日就不会闹成这样的。”
前宅里,乔夫人唐有琴俯在床上守了乔子默已有一夜,许大奶奶就硬是站了一夜。
许大奶奶是一个实心人,她本就为过年各处的年礼、供奉、以及年货等事操劳了几日。乔夫人没让自己坐,自己就这样直直罚站了一夜,待唐云暖到时候几乎要掌不住了。还是唐有棋亲自来接才准回的斗春院。
再说许家。唐家派人来请,哪怕是深更半夜许如清也仍旧是乘一顶小轿过来了,是夜就被唐有琴逼问了许久,及至半夜唐有琴才专门让玉兰收拾了一个屋子让她歇下,却派了婆子在外边守着,唯恐她寻死觅活。
唐云暖是强压下了火告诉玉兰姑娘自己在姑母日常起居的抱厦里等她。唐有琴虽心里暗恨着许家,却仍旧简单梳洗了一下进了抱厦。
换了一身家常松香色绣接天莲叶褙子,下面一条十面绣马面裙,头上歪插着鎏金烧青的凤尾垂珠簪子。再见唐云暖,远不是从前慈眉善目的表情,低垂着眉目冷了一张脸,看也不看唐云暖。
唐云暖在心里暗叹一声,女人果然是受感情支配的动物,前有田二奶奶为一个误传的眼风痴心多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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