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墙边,即便从这个角度看,也不过是看到一个角罢了。那箱子一看就是屋内装棉被的,平白放在外面风吹日晒,铁定有古怪。
田二奶奶反应却快,语气里竟一点惊慌也不带,问向柳黄:“这墙下怎么有个箱子啊,这箱子可是咱们屋的,如何我一直都没见过?”
柳黄心知这箱子里的东西是留不住了,遂装作眼生道:“这箱子的确从没见过,奶奶您别怪我,咱们才刚搬到这儿,前后院子都没逛明白呢,想来这箱子是姑奶奶的吧。”
乔夫人唐有琴冷笑一声:“咱们乔府的箱子都是红檀木的,却从来都没有黑色的呢。这样的箱子怎么很像商户店铺里装货物的货箱呢?”
二奶奶是商户女,乔夫人这句话就差要指名道姓了。柳姨娘在做姨娘之时没少吃唐有琴的亏,凭经验也知道唐有琴又要生事,遂赶了过来,道:
“是这箱子啊,咱们搬进来的时候就看着了,二奶奶惯是看东不看西的,这么大个箱子放在后墙都看不着。”
唐有琴冷冷笑笑:“就是,这么大个箱子都看不着,万一藏了什么好东西,二奶奶你多吃亏啊。”
一个眼色瞥过去,玉兰便上前开了箱子,那里面果然是几个花瓶并首饰匣,横七竖八地摆着,一看便是匆忙摆进去的。众女眷都轻呵了一声,周夫人的脸色便不好看了,指着箱子里的东西问柳姨娘:
“这是怎么回事?你既早看到了箱子,竟没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吗?可知是年老昏聩了。”
柳姨娘才不过四十出头,又因身形苗条,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才三十几岁,被太太这样指责,眼中就闪过一丝怨恨,却还是委屈地应了:“太太说的是。”
周夫人从来就妒恨她当年仗着年轻貌美挤进了唐家,又以歌姬之身晋身唐家姨娘,多年来明枪暗箭竟都叫她躲过了。那日二媳妇要霸占长房的绸缎被面,若是她也在,是必定要责罚倒她身上的,可她竟沉住气一个面也未露,今日给自己堵到他们房里,太太势必是要闹上一闹的。
“二媳妇年轻不晓事,你就该教给她,她再年轻也是正经媳妇主子,唐家大门里抬进来的。你不教她,她如何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院子里的,什么东西不是。好好地挑唆着一家子女眷日日磨牙斗嘴,这难道是大家子的兴盛之道?”
太太还要说柳姨娘,唐有琴却不愿再多生事端,但凡太太给姨娘眼色看,总要提什么大门里抬进来的,明摆着给姨娘难堪。当日唐有琴做姑娘时,跟着母亲斗姨娘,那是为自己争气,现在既然已经嫁到了好人家,柳姨娘也好容易安稳了些,就不能眼看着母亲欺人太甚,恐真激怒了她再多生事。反正大弟媳妇一定知道谁是谁非,此事最好是不了了之。
遂劝道:
“姨娘也是一双眼睛一双手,自然就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二弟媳妇年轻,母亲还是不要多加责怪,想来是奴才们懒,没将东西摆到斗春院。玉兰,还不派人去把东西都抬到斗春院,再到库里捡几个上好的青花瓷手炉给风少爷跟云姑娘暖手。”
唐云暖便跟哥哥上前谢了谢姑母,周夫人的脸上表情才稍平缓了些,遂道:“东西既是找到了,我便也不用去斗春院逛了。”
菊金也道:“正是呢太太,如今腹中的食也消了,太太该歇中觉了。”
太太前脚刚走,玉兰就低声朝乔夫人道:“夫人,少了三个暖炉。”
乔夫人也不愿在多跟田二奶奶纠缠,没好气道:“少了什么我不管,要是斗春院今日摆不上暖炉,太太要罚人,跟我就没干系了。”
乔夫人说罢转身要走,看也不看二奶奶跟柳姨娘一眼,唐风和素来不爱搀和这种事,一脸无辜地跟母亲随着姑母也走了,唯有唐云暖的丫鬟红豆经过二奶奶身边,轻声道了句:
“二奶奶手可通天,定然会能帮姑娘寻来暖炉的,就算寻不来也没关系,姑娘尽可以跟太太挤一晚上去,左右,今夜是冻不着的。”
唐云暖浅笑一下,福了福身便离去,刚一踏出门槛,就听见二奶奶的怒斥跟柳黄的分辨声:
“死丫头,暖炉呢?”
“二奶奶,奴婢是把暖炉放到箱子里的,不知怎么就没啊,二奶奶,您别打啊。”
云暖轻笑一声,红豆就在耳边道:
“姑娘的计真妙,风少爷的小厮紫竹果然是奸细,奴婢找了个眼生的丫鬟去给兰溪庭传字条,一跟他姐姐黛竹说是紫竹的字条,她姐姐立马就收了看了,并信了二奶奶果真会借紫竹的手写字条,可见这传递消息的事不是一日两日了。柳姨娘好手段,以为找了自己贴身丫鬟的弟弟给少爷当小厮,就能知道咱们房里的一举一动,哼,殊不知咱们也可将计就计,那大黑箱子却是咱们一早放下的。”
云暖轻笑一声:“也是你手脚快,知道从树根下包了点炭灰洒在毯子上,要不然要如何引太太跟姑母去看窗后箱子,咱们就算假传了字条让他把东西藏在箱子里,没人看见也是白费。”
“姑娘,下一条计还用不?要是用,奴婢就去让人传话。”
“算了,今日柳姨娘挨了太太一番教训在我意料之外,二婶一会儿是铁定会被姨娘骂的。咱们反正也讨回来自己的东西,不能再多生事端了。莫忘了咱们唐家的祖训——第一最好不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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