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还是那日夜色中的城墙,却再也没有那日的旖旎和浪漫。钱程站在青瓦砖上,从多口往外看去,远远地只看见无数的毡房安营扎寨,近一些便是乌孙盔甲鲜明的骑兵,刀枪凌冽,战旗猎猎。
最前面是一个高台,立着两根柱子,绑着两个人。钱程极目远望,依稀能看见一个衣衫破烂,身上血迹斑斑,头低垂了下来,而另一个身材稍稍瘦小,穿着乌孙的斜襟袄,呆呆地看往汾城的方向。
钱程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叫一声,发疯一样地朝着城墙下跑去,却被景恒之一把拖住,厉声喝道:“阿程你要干什么!”
“陛下!陛下那是乌桑和方泽!”钱程语无伦次地大叫了起来,“我要去救他们!”
“你怎么救他们?你还没到跟前就被乱箭射死了!别失了分寸,我们慢慢想办法!”景恒之声色俱厉地说。
钱程拼命地摇头:“死了我也要救他们,都是我害了他们!”
“你冷静点,你去了也救不了他们……”景恒之不肯放手。
“你……你是不是打算就让他们这样死了?”钱程红着眼睛问道,“你瞒着我不肯说,是不是就是想等到事情无可挽回了才告诉我!你太狠心了!”
景恒之愕然看着她,颤声说:“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这样一个人?”
一旁有人听不下去了,哼了一声说:“钱大人,你说话好生无礼,陛下昨夜就派人去救人了,结果那邬赫逖设下了埋伏,十个大内侍卫差点都回不来。”
钱程语塞,转身拽住景恒之的衣袖,恳求说:“陛下,你再想想,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想出办法救他们的。”
景恒之不忍看她期待的目光,他心里明白,昨夜的暗袭没能救出人来,那么现在要想从这千军万马中把这两个人活着抢出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如这样,陛下,我出去和邬赫逖说说,说不定他肯放人,”钱程趴在垛口,死死地盯着那个高台,喃喃自语说,“我把我所有的财宝都和他换,还要他想要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他,只要他把人放回来……”
忽然,钱程半边身子都趴到了垛口外,着急地说:“陛下,你快看,有人来了!”
只见一个人从乌孙大营中策马而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城墙下,扬声高喊道:“上面的人可是钱程钱大人?”
钱程定睛一瞧,大喜过望,冲着来人挥了挥手:“博袷大叔!是我!
博袷冲着她行了个礼,大声说:“钱大人!你怎么忽然离开了我们乌孙草原?为什么被这些大乾人蒙蔽了双眼?是不是这些大乾人胁迫你的?你是我们圣山上神灵派来的,赶快回到我们草原上来吧,我们乌孙不能没有你!”
钱程整个人都傻了,看了看四周将领们狐疑的目光,又看了看景恒之面无表情的脸,半晌才说:“博袷大叔,你弄错了吧,我本来就是大乾人,是昆莫叫人把我带到乌孙去的,我不是你们圣山上的神灵!”
“不,不对,你教我们修筑了坎儿井,把圣山上的雪水引了下来,我已经挖通了一条短渠,圣山下的噶尔部落已经受到了神灵的恩惠,可是你走了,现在挖的一条暗渠忽然就迷失了方向,再也挖不通了,大人,你快回来吧。”博袷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
钱程差点没跳起来:“博袷大叔,你不能这么说啊,我没有拿你们乌孙的半毛银子,更没有签卖身契给你们,你们快点把我的侍卫和乌桑都放了,这样大家都好说,我再帮你们动脑筋,要是你们再绑着我的人,我再也不帮你们了!”
“乌桑放走了你,罪无可赦!除非大人你能回来!”博袷摇头说,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手舞足蹈了起来,“大人你错了!”
“我什么地方错了!”钱程只觉得自己和他简直无法沟通。
“大人你收下了我们昆莫的豹头,那豹头是我们昆莫给结义兄弟或者最心爱的王妃的!你既然收了,那就是我们乌孙的人,昆莫的人!”
钱程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昆莫没说啊!他从来没说过这句话,要不然我哪里敢收!你让他过来,我和他当面说!”
“大人,不如你过来,你当面和我们昆莫说。”博袷狡诈地看着她说。
“好,你先把人放了!”钱程跳着脚说。
“大人,你那侍卫原本早就脱身,却又千里奔袭回来救你,现在奄奄一息绑在高台上;那乌桑,原来是昆莫帐前的侍女,荣耀万分,却为了你被族人唾骂,明天是最后期限,如果大人你不回来,昆莫就只能一刀砍了他们两个,大人你若是忍心,博袷也无话可说,若是大人看博袷不顺眼,那就给博袷一箭吧!坎儿井修不好,博袷还不如就此死去!”博袷看着钱程,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钱程看看高台上的两个人,又看看涕泪纵横的博袷,心如刀绞,忍不住眼中流下泪来,喃喃地道:“陛下,陛下怎么办……”
景恒之的脸色铁青,伸手从一旁的将士身旁夺过弓箭,弓如弦月,箭似流星,“啪啪啪”三箭射在博袷的前后,刚好成了一个三角,将他困在中间。他朗声道:“钱程乃大乾吏部尚书,生是大乾人,死是大乾鬼!回去告诉邬赫逖,有本事他就正大光明地和我来打一场,别拿着别人的生死来要挟人,这在我们大乾是最卑鄙无耻的行径,徒然让人瞧不起!”
说着,他把弓箭一丢,拉着钱程,怒气冲冲地往阶梯下而去。
钱程被拉得一步三回头,等到了城墙下,再也不肯走了,只是倔犟地看着景恒之不说话。
“你想干什么?”景恒之盯着他问。
“恒之,”钱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低声说,“不如我先回乌孙去,把人救下来再说,想必那邬赫逖也不至于要取我的性命,等过一阵子,他的新鲜劲一过,我再找机会逃回来。”
“好,你去,我不拦你。”景恒之冷冷地说,四下看看,从身后的侍卫身上锃的一声拔出一把刀来塞进了钱程的怀里,“只是你要去,就踩着我的尸体走出去!”
钱程眼珠一转,强笑道:“恒之你言重了,好,我们回去,回去再想想办法。”
回到府上,钱程连晚膳都没用,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卧房,强迫自己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半夜里,她从噩梦中惊醒,喘息着坐了起来,呆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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