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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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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要去天涯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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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天涯(1)

    时光葱茏,季节的河畔草木已深深。十八年,可以让心的沧海变桑田。

    九月的晨曦从窗外透进来,散淡中微带薄凉。临行时,十八岁的谭家晖再一次深深注视着墙上一张女子的相片,相片中的女子清秀温和,穿着淡蓝碎花的对襟衣服,永远向着他笑。

    这是母亲,十八年前难产而死的二十三岁的母亲。死亡留给父亲和谭家晖的是长夜漫漫和无尽的悲伤,却将母亲永远定格在了美丽的二十三岁。母亲年轻的笑容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那样清晰,那样动人。可谭家晖却有着深深的罪恶感。

    蓝姨曾经给他说过不下三遍母亲难产的场景,可到底是什么样,他还是不知道,因为每次听,他的头都轰然炸响,一片空白,仿佛自己就是扼杀母亲的刽子手。母亲生在江南镇江的大商贾之家,从小有用不尽的绫罗绸缎,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看不完的雕梁画栋,可她不是骄纵的小姐,她性情温和,爱好读书、诗画,尤擅苏绣。

    晖儿,该走了,要赶火车!父亲已经在门口催他。昨夜收拾好的衣物都放在父亲手中的拉杆箱里。父亲背上还背着装满了各种生活用品的黑色大背包。

    旧的小院因了离别,忽然多出几分冷清。谭家晖朝着母亲的像又深深鞠了三个躬,算做远行时的告别。然后匆匆跑到父亲身边轻轻地说,爸,走吧。

    父亲却没往前移动脚步,他踌躇了一下,重又面对母亲的像,谭家晖看见父亲黑色镜框后面的眼睛闪着亮亮的泪光。父亲的声音不大,却有些哽咽,梅,咱们的晖儿是个争气的孩子,他长得像你,考上了华阳大学,全县第一名,你该安心了。

    谭家晖站在父亲的侧面。已经四十五岁的父亲有些瘦,鬓边有隐隐藏着的几根白发,戴着方形近视镜,显得严肃认真,笑容很少,说话却极平和。已到中年的他,身上却还留着浓厚的书卷气。

    父亲常常说,谭家晖像极了母亲,眉眼、神态、身材都像,充满了阳光和温情。他的声音和眼神里有对母亲清晰的怀念。所以谭家晖觉得父亲极爱母亲,也爱儿子。

    虽然这个小镇,婚内热战和冷战每天都在以不同的版本激烈上演,爱情像春秋战国的古董一样稀缺,可是谭家晖深信父亲和母亲的爱情是一首悠远而经得起时光推敲的歌谣。当年父亲和母亲是在一个诗社里认识的,文弱挺拔的父亲用一首诗就轻易打动了母亲的心。外祖父瞧不起父亲,说谭言池一介教书匠,一是穷,二是没前途,这么好的女儿怎么能给他!母亲最终还是放弃了和舅舅平分家产的约定,违了外祖父的命和父亲私奔到天涯。可惜,外祖父预言精准,父亲直到二十年后还是小镇的一个语文教师。

    父亲望着谭家晖,似乎欲言又止,好久才说,晖儿,你长大了,应该知道你妈妈真正的死因……

    什么?谭家晖怔住了!他的眼里闪着焦灼的光,急切地等待父亲说下去。可父亲却摆了摆手,深深叹息着,罢了,今天是个大喜日子,十八年前的事以后再说吧……

    到了火车站,父亲买了一元钱的站台票,直到把谭家晖送到火车边,父亲还在不停地叮嘱,晖儿,学费在最里边的包袱里缝着,一定要带好。还有,你第一次离家远行,有三千多里地,要不是经济紧张,爸真该送你到学校去。

    谭家晖听出了父亲的愧疚和遗憾,大声地笑着,爸,你看我都比你高出这么多,你还不放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父亲也高兴起来,慈爱地摸了一下谭家晖的脸说,是啊,晖儿从小就乖,这么好的晖儿,他的声音又暗下去,可惜,梅却看不到……

    火车徐徐启动,父亲站在风中,头发凌乱,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谭家晖把头探出窗外,向父亲挥着手,尽力用欢快的声音说,爸,我已经长大了,你也该找个伴,妈都走了那么多年…….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说,晖儿,路上当心,到校后给家寄信。火车巨大的轰鸣淹没了父亲余下的话,将他远远地甩在铁轨的尽头……

    你要去天涯(2)

    儿子走后,谭言池不知怎么一下陷入莫名的黑色漩涡中,小院的风寂寥地吹着百年梧桐叶,爬满了青翠爬山虎的院墙上印着清晰的苍苔斑痕,默默挥发着年深日久的古旧气息。

    谭言池想起了十八年前的一幕幕。想起了初相见时只有二十岁的江娅梅。

    谭言池的父亲是个码头工人,大字不识几个,靠出苦力挣钱养家,三十岁那年在码头干活时,突然一阵头晕,载在江中淹死了,母亲在昏暗狭小的屋子里哭得昏天黑地,后来发誓一定要供儿子做个读书人,出人头地,再也不靠苦力挣钱,母亲开始抛头露面,早出晚归贩菜卖菜,风雨无阻地混在那些举止粗鲁的男人和粗壮的女人堆里。谭言池品学兼优,顺利考上了师范学院,毕业后到镇江当了一名老师,也算实现了母亲的心愿,成了读书人。

    认识江娅梅那年,江娅梅却许了人家。那家姓梁,和江家门当户对,在江浙一带偷偷跑茶叶生意,早早置下很大家业,在镇江也算是有点名气。梁家的三儿子梁上鸿机敏果断,能言善辩,最得父母宠爱。梁上鸿自在街上见过江娅梅一面后就念念不忘,那天江娅梅穿着缫丝料的白底兰花旗袍,打着一把杭州的花纸伞,衬着一双静如青玉的眼睛,越发显得婀娜曼妙。梁上鸿当时就看呆了,回家后就央求父亲托了媒人去江家提亲,还送了西湖的丝绸、苏州的刺绣,扬州的玉器、西安的名家书画、鄂尔多斯的貂皮披肩等诸般珍品。江家父子见梁家如此出手阔绰,梁家儿子又这般出众人物,当即许下了亲事。

    谁料,这时的江娅梅已在青年诗社里结识了谭言池,两人惺惺相惜,已默默有情许久,只是一个待月西厢,一个梦里伊人。江娅梅喜欢读谭言池的诗,也喜欢唱昆曲、黄梅戏,最喜欢唱的是《断桥》:你妻不是凡间女,妻本是峨眉一蛇仙。只为思凡把山下,与青儿来到西湖边。风雨湖中识郎面,我爱你深情眷眷风度翩翩,我爱你常把娘亲念,我爱你自食其力不受人怜。红楼交颈春无限,怎知道良缘是孽缘。到镇江你离乡远,我助你卖药学前贤。端阳酒后你命悬一线,我为你仙山盗草受尽了颠连……

    江娅梅轻挪莲步,唱得情深眷眷,谭言池也听得如痴如醉。他问,你怎么会唱这么好?江娅梅莞尔一笑,只道: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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