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珺秋的心沉了一沉,没有惊动别人,悄悄地到了连珺初住的地方。
屋里暗沉沉的,没有点灯,她凑在窗外,小心翼翼地望着里面。薄暮中,那个单薄的身影凑在桌前,吃力地伏在碗上,慢慢地吃着饭。
碗很深,他只能吃到最上面的一些,到了中间,就没法再吃到。
连珺秋看得直揪心,忍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连珺初听到房门响,急忙趴在桌边,将脸在一块平摊着的湿布上擦了又擦。随后瑟缩地坐在床沿,又往后退了退,藏在了暗处。
等到看见是连珺秋,他的那种紧张与畏惧,才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些。但他还是不出声。
连珺秋皱着眉头,端着饭碗走到他面前,想要喂给他吃,他却不肯抬头,身子直往后躲。
“怎么了你?”以前她也经常喂他吃饭,现在见珺初这个模样,连珺秋又是疑惑又是担心。她坐在他身边,低头侧过脸望着他,“小初……为什么不肯吃了?”
连珺初依靠双腿挪动到床上,身子摇摇晃晃,很是不稳。连珺秋叹了一口气,只好放下饭碗,伸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袖,他忽然往边上一躲,但是因为失去双臂的缘故,没能坐稳,一下子栽倒在床上。
“你在怕什么?”连珺秋急忙俯身抱着他的腰,想将他抱起。他却挣扎着滚到角落里,屈起双膝,将脸埋在膝上。
“小初,小初!”她着急起来,没有多想什么,便爬上床凑到他身边,“到底是怎么了?我走的时候你不是好好的吗?”
他紧紧闭着眼睛,身子发抖,用脚踢她。
“不要,不要碰我……”连珺初很小声地哭着,“我很脏……”
“什么很脏?”她扳过他的脸,看着他的泪水不停地流。
连珺初不说话,只是哭。
连珺秋仔细看看他的衣服,发现还是自己临走时候给他换的,又气又急道:“没有人给你洗澡吗?”
“不是别人的错。”他哽咽着,只说了一句,就再也不肯开口。
连珺秋难过极了,默默端过饭碗,夹了一筷子菜,道:“吃吧,吃完了,我给你洗澡。”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偷偷地洗,不会被别人看到。好吗?”
洗澡的时候,她甚至骗珺初说,自己是闭着眼睛的,看不到他的样子。
也许珺初心里也是将信将疑,可是只有这样,他才会稍稍安心地让她给他脱掉衣裳。
连珺秋喜欢给弟弟穿上白白的衣服,她觉得只有白色最能衬出弟弟的好看。洗完澡之后,她就拿出自己亲手缝制的素白短襟衣衫,给他穿上。
屋内没有点灯,月光淡淡的,她蹲在床前,轻轻握住珺初的脚踝,晃了晃,道:“小初,真好看。”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末了才道:“你骗我,我的样子丑极了。”
“谁说的?”她扬起眉。
连珺初沉默着低下头去。
这一次的沉默之后,隔了不久,便发生了那件令珺初一心想死的事情。
对于始作俑者连珺心,没有人能够责备她,即便是父亲,也只是呵斥了她一顿,却反被她又趁势大哭大喊一通。
然而珺初是彻底地被她打击了,连珺秋之后才知道,原来珺初变得那么沉默,那么卑微,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珺心的辱骂。
为了救活珺初,父亲请来了故友九幽老人,那是个精通医理却又脾气怪诞,不肯轻易救人的老头。说也奇怪,这样一个人,竟会与父亲有着不浅的交情。连珺秋眼睁睁地看着下人们将珺初抬上小舟,九幽老人连招呼都没有打,就把珺初带离了七星岛。
连珺秋曾请求父亲让她也跟着去南雁荡住上几天,可连海潮说:“珺初现在根本不想看到七星岛的人,你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她无奈地退了回来,只有坐在寂寞的海滩上,看着波浪来来回回。
一个多月后,父亲终于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去了南雁荡。
南雁荡的深山坳里,有一处小小的院落,那就是九幽老人隐居之处。连珺秋到了那里,这老者只是瞟了她一眼,朝屋里指了指,道:“已经能够下地了。”
连珺秋一怔,随即惴惴不安地走进屋子。连珺初背对着她,坐在地上,长长的袖子垂着,正弯着腰不知在做什么。
她走到他身边,他才抬起眼。地上有一堆小石子,圆的尖的,各式各样,分成两堆。连珺初光着双脚,正在用脚夹起石子。有时候一次不能成功,便要夹第二次、第三次……
“小初。”连珺秋还是像以往那样摸摸他的头。
他抿着唇,看着地上的鹅卵石,用力夹起,举在半空中,朝着她笑了笑。
“我可以用脚拿东西了,姐姐。”
在南雁荡住了几天,连珺秋都在陪着他练习用脚拿东西。他可以整整一天都坐在地上,不停地夹石子。他的脚趾都肿了,连珺秋心疼地叫他不要再练,可他却认真地道:“我得在一个月里学会自己吃饭。”
“为什么?”她不忍心地看着他稚嫩又成熟的眼神。
“不然没饭吃……”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屋外,九幽老人出去采药还没有回来。
连珺秋愣了愣,随即恼怒起来:“那老头强迫你的吗?”
“不是……”连珺初局促地往后坐了一下,动了动双脚,“总要学的。我不喜欢别人给我喂饭……”
“那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啊!”连珺秋翻箱倒柜,正要找点药来给他抹上,忽听房门外一声咳嗽。她忙回过身去,九幽老人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门口。
连珺秋鼓起勇气道:“老前辈,弟弟年纪还小,多给他一些时间……”
“马上就十岁了,还要人喂着吃饭?你喂他一辈子?”老人寒着脸,将背后的药草重重放在墙角,转身便向另外一间房走去。
连珺初不安地低下头,顾自又用红肿的脚去夹着石子。连珺秋忍着泪一把按住他的脚,“不准练了!”
连珺初吃力地弯下腰,用肩膀抵着她的手臂,道:“姐姐,我能学会的。”
连珺秋抿着唇不说话,这时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还没有回头,一个布包已经飞落在她手侧。
“你这个做姐姐的,未免太心软了。”九幽老人冷冷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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