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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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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连珺秋看着岳如筝全身瘫软地倒了下去,眼疾手快托住她的后背,才使她不至于撞在床栏上。她迅速地取过一支极细长的银针,扎进岳如筝的涌泉穴位,轻拈许久,见她渐渐平静下来,方才回头望着连珺初。

        屋内的光线并不敞亮,他紧紧倚着门,低垂着头,似乎也刚刚从那不理智的状态中挣脱。

        “你是想要让她死在这里吗?”连珺秋无奈地道。

        连珺初震了震,这才慢慢抬起眼眸望了她一眼,岳如筝虽然已经不再乱动,但呼吸带着喘音,双目紧闭,脸上全无血色。

        连珺初的头又低了下去,他默默转身,开了门,独自走了出去。

        连珺秋俯身捡起地上的璎珞,托在掌中看了片刻,眉宇间始终含着疑惑之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临近中午,岳如筝因喝了药的缘故,渐渐睡了过去。连珺秋这才起身走出屋子,一开门,却见连珺初倚着墙坐在地上,目光迷惘地望着阴郁的蓝天。

        她心头一酸,蹲□子,道:“珺初,我想跟你说句话。”

        连珺初没有应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连珺秋忖度了一下,敛容道:“等到将岳如筝送走之后,你不要再与她见面了吧。”

        他的目光还停滞在天际,眼睛却好像更幽黑了。

        “我觉得你跟她再这样牵扯下去,两个人都会发疯。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连珺秋苦涩地说着,又望向他,“珺初,你不要再固执下去了,好吗?”

        连珺初无力地倚在墙角,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语,仍是直直地望着远处。连珺秋无言地叹了一声,见他嘴唇都有些干裂了,不由道:“你是不是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进了?”

        连珺初垂下眼帘,慢慢地屈起双膝,眉间隐含痛楚,许久才哑声道:“是我错了吗,姐姐?”

        “你有什么错?”连珺秋跪坐在他身边,将手轻放于他的肩头,“还记得吗,三年前,我就告诉你,一切都结束了……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三年来,你变得让我都觉得陌生了……珺初,为什么你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连珺初拗着唇,一向挺直的腰亦有些乏力了。连珺秋还想劝解,他却将视线移向侧面,以沉默来抵抗。

        “你终究,还是听不进我的话……”连珺秋无奈一笑,语意苍凉。

        过了许久,她才吃力地站起来,道:“我帮你做些吃的。”说着,便走到屋前的水井边打水,可当她提着水桶回过身来的时候,却见连珺初已经步履沉重地进了屋子。

        屋内的岳如筝与刚才那种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现在的她已经沉沉睡去,好像忘记了一切忧愁。

        那串璎珞被放置于她的枕边,与坠子上浅蓝光润的珍珠相比,那枚小小的贝壳显得格外不起眼。

        连珺初慢慢地走上前,忍着膝上的疼痛,跪坐在床前。地上冰冷,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只是轻轻地俯□,侧着脸,贴近了璎珞。

        一丝微凉的感觉从他的脸颊渗入心间。那一年初见,她惊慌失措,像一只迷途的孤雁,误入山林深处。也正是由此,她解下了一直贴身佩戴的璎珞,轻轻地,又带着几分羞涩地,放在了他的怀里。他冒着大雨连夜为她捎去了信息,还记得,回来的那一刻,岳如筝的眼里闪着悦然的光亮。她开心地说,我担心了好久,真怕你出事啊!

        可是,为什么那个爱哭爱笑的岳如筝,就好像逝去的时光一样,逐渐消失无踪?如今的她,似乎一直生活在惶恐不安中,再也找不回过去的欢乐……

        连珺初强忍着悲伤,用尽全身的力气贴近了璎珞,贴近了那枚同样微冷的贝壳。他的眼神还是深隐,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却在一瞬间刺破了心脏。

        他送给她的兰花,早已凋谢枯萎。他送给她的贝壳,早已破碎不堪。本就是最最普通不过,除了她,不会有别人珍视的东西,如今却好像被连根拔起,失了生命。

        他屏着呼吸,用肩膀压住璎珞,颤抖着咬断了系着贝壳的细绳,做完这一切,他就好像是耗尽了全部精力一般,深深地伏在了她的枕边。

        天边有失群的鸟儿瑟瑟然哀鸣着,慢慢划向远方。时已日暮,本就不甚明亮的天空愈加阴沉,唯有西边一侧的云层,被夕阳抹上了淡淡的橘红。

        暮色中,连珺秋从小道间徐徐而来,远远看去,除了身姿依旧,她的装束打扮已与一般农妇无异。阴冷的山风卷动层层松柏,发出肃杀之声。她回首眺望远方,加快脚步走向了草屋。

        轻轻推开门,昏暗的屋内很是安静。连珺初斜倚着床栏闭着眼睛,可即便是这样,他的眉宇间仍然还带着淡淡的忧悒。连日来的四处奔波,遇到岳如筝之后那近似痴狂的发泄,足以让他心神憔悴至此。

        连珺秋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低头望着他那清秀的五官。记忆中的弟弟,一直都有着深澈如山泉一般的黑眼睛,他很少主动说话,只会用那安静的眼神看着她。就如同那一年,刚到及笄之年的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面白如纸,瘦小的身子被包裹在血迹斑斑的白布中。混乱的人群,惊恐的呼唤,连珺秋跟着父亲大步地奔跑,而那个被抱着的男孩子,却只是用那双幽深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天空。

        那是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极度内敛,又有着不同寻常的忍耐力。

        可这个宁静到极点的孩子,却在被送回七星岛小院后,头一次向父亲开口的时候就发了狂。

        ——我的手呢?

        连珺秋一直记得,他从那种茫然的状态中复苏后,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那时的连海潮,竭力镇定地想岔开话题,但这孩子却执着地近乎顽固地一遍又一遍发问,眼神涣散,声音微弱。

        连海潮终于忍不住告诉他事实: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了?!”男孩子怔怔地望着他,“他们说,把我的手砍下来送到你这里了。娘告诉我,等找到了你,就可以把手接上去的。”

        连海潮一句话都说不出,少女连珺秋从未见过父亲会如此失神惨淡,她本想上前以谎话安慰一下男孩,连海潮却无力地摆摆手,重重叹了一口气便站了起来。

        谁料他才一举步,原本虚弱无比的男孩忽然开始挣扎,连珺秋眼看着他那断臂处的白纱被渗出的鲜血染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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