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柳青函各怀心思,却见张冀长仍端端正正跪在地下,略带疑惑的目光在我与柳青函身上扫了个来回,这才下定决心一般,又深深伏下去磕了个头,这才朗声道:“末将张冀长,乾兴十五年武试三甲,从四品建忠校尉,领瑞王爷密旨,至濯郡追随殿下。”
闻言,我与柳青函齐齐一震。瑞王爷!
又是瑞王爷!这张冀长竟也是瑞王爷的人。
我突然忆起当然在涉州城小院中,瑞王爷安排我来濯郡大营,曾说会命人来此助我,难道竟是此人?
我尚不及反应,只见张冀长从怀中掏出封书信来递起。
柳青函迟疑着,却仍是踏前一步,接过那封书信递到我手中。
拿到手中,只看那信封上俊逸潇洒的几个“皇侄亲启”,便已确信无疑,这定是瑞王爷手书,而面前跪着之人正是当初瑞王爷所言派来助我之人。
展开信笺,果是瑞王爷手书,说这张冀长是他一手栽培、可以信任的人,武功、弓马都不弱,兵法策略亦佳,特遣来助我。信里又对我一番勉励,谆谆之情透纸而出,厚爱之意溢于言表。信末又着意强调此事机密,不可为第四人知。
我不由抬头看看立在一旁的柳青函——信中所说的第四人。只见他面上淡淡的,已不见刚才的愤怒,亦没了刚刚那一瞬间的纵情失神。也并不关心信中内容,只是半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妥妥帖帖,一如寻常。
再看看地上跪着的张冀长,眼神坚定的直视着我,似是一直盯着我看信。
继续看过手中的信,确是瑞王爷笔迹。听他方才所言,又是当日瑞王爷与我密谈,连柳青函都不知道的。看来这张冀长是可信。
如此想来又有些道理了。本来我就在怀疑,陈亦鸣为何如此放心,就让一个从京中来的人执掌一营,又放心让他率兵千万渝州。现在想来,陈亦鸣本就是瑞王爷旧部,张冀长又是瑞王爷手下,陈亦鸣对他自然放心。
想到这里我突然紧张起来,问道:“此事陈亦鸣可知晓?”
张冀长看我神情有异,微微一愣,随即答道:“陈将军知我是瑞王爷部下。然领瑞王爷旨来投奔殿下,却是绝密,未敢告诉旁人。”
我沉吟着,依陈亦鸣的表现来看,似是不知我与瑞王爷的关系。只是对面前跪着的人到底能不能相信,又能相信几分,我却仍是忐忑。
事到如今,从前想都未曾想过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来,性命攸关、甚至不止是我自己的性命,而关系到渝州乃至濯郡一地的安危。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初到异世,一无所知,毫无防备,只能任人摆布的那个懦弱的落魄王爷了。
开始遇事想三想,见人信三分。却仍觉得身处无边黑幕,摸不到丝毫光明。或许这世上真正能让我全心全意信任,完完全全依赖的,只有柳青函了。
至于这个张冀长……
我笑起来,将那信折好收起来,便伸手去扶张冀长:“我已知你身份,皇叔信上已写得清楚。”
然而伸手一扶,只觉触手之下那人却纹丝不动。疑惑间转目望去,却见那张冀长仍是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我。他下盘用力,我又拉了他一把,他却仍是如钉在地上一般,动也不动。
“殿下。”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那眼神却带着些说不出的询问。我愣住,下意识微微侧头,脸上笑容不减,却总有些被拆穿的尴尬。
张冀长跪得笔直,朗声道:“冀长幼时受瑞王爷恩惠,方得于乱世中活下命来。有衣穿,有饭吃,又蒙瑞王爷教导,学得一身本事,入得军中,报效朝廷。瑞王爷命冀长来辅佐殿下,冀长无一丝异议,当日便在瑞王爷面前立誓,终身追随殿下,誓死效忠。殿下对冀长更有救命之恩,冀长便以命相付亦心甘情愿。”
“冀长不是瞎子,也看出一路上殿下与陈将军貌合神离,而此次渝州之行亦另有深意。冀长即追随殿下,定以殿下为重,若殿下有令,便与陈将军刀兵相向冀长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他看了看我,突然抽出腰间佩剑,柳青函见状大惊,便要冲上去夺下他手中剑,却见他一手持剑柄,另一手竟紧紧握住剑身,锋利的剑刃割破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手腕留下,洇湿他身上皂色的袍子。
“冀长对殿下若有二心,犹如此剑。”说着手上使力,佩剑呛啷一声从中折断。
我愣住,连一旁的柳青函也停下动作。
张冀长一只手握着残剑,另一只手沥沥淌血,然而眼神却越发明亮,如利剑一般直盯着我的双眼。
我也紧紧盯着他。他肤色黝黑,身形有着青年的坚韧,却已初现魁伟的踪影。面容本不算俊美,却严整而英武。一双眼睛平日里便锐利而有神,此时更是亮得惊人。更惊人的是那眼中的执着与坚定。
他若是瑞王爷手下,必定被保护的极好。或是初出茅庐,或是有人格外照拂。不然又怎会有如此坚定而干净的眼神。
我不由暗叹一口气。
瑞王爷不会想不到,我身处此时此地,定是如失明一般,身周之人是敌是友,能否相信,全然不知。而他这时送来一个我从未见过、根本毫不了解之人,又要我如何敢相信?
而望着眼前人坚定的眼神,沥血的残剑,我又该如何分辨此人是否可信?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或许这便是瑞王爷教我的第一课。
“冀长。”我开口,“如此一来,今后便要多仰仗冀长了。”
张冀长仍是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似是在探询着。我微微笑了,这次却没有转开眼神。
终于,他似乎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咧嘴笑了起来:“谢殿下。”
 
我与张冀长约定,此事不到时机,不要告诉陈亦鸣,他亦答应了。于是第二日启程相见,我们又如从前一般,如同以前从未见过一样。
这一路上与陈亦鸣共乘一辆马车,我仍如如最开始一般,局促不安,却假装镇定。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渝州也一点点近了,我心中的不安就更加放大,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陈将军。”
陈亦鸣正望着车窗外的景物,似是沉思,又似是观赏景色。然而我一开口唤他,他就马上转过脸来,像是一直在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一般,那双眼神锐利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