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

    一

    已经是年三十下午的五点了，朱菁华和张明伦还踌躇在江南舞厅的大门前没有离去的意思。

    原来，江南舞厅在休年假以前，李春英曾经找过张明伦，问他能不能找一个学生，必须是学生，与张明伦一起在舞厅休假的七天里，晚上到舞厅来值一下班，每人每天一百元钱的报酬。因为在这段时间里，舞厅宿舍里留下了一个不能回家的人：李文凤。要两个男生、必须是学生晚上来值班不是为了舞厅，只是为了李文凤。也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舞厅所在的楼内夜晚的空荡。为此，张明伦尽心尽力的打听了许多学生，却没有找到一个过年的时候愿意值什么劳什子班的同学。后来朱菁华知道了这件事，却铁了心要把李文凤带到他们家里过年。但是李文凤没有接受他们这冒失的安排，坚决的拒绝了。朱菁华和张明伦为了把李文凤邀约到朱菁华家里，已经来了几趟，开始李文凤还让他们进门，后来就连门也不给他们开了，告诉他们她要自己在这里学习，她拿着手机，有城市110，还有巡警，她不害怕什么，让他们老实回家过年。于是他们便换了一种方式，给李文凤打手机，可是几次之后，现在是连手机也打不通了。

    这一年过春节，李文凤没有打算回家过年，虽然她是那么的想回到那个生养了她，哺育培养她长大成人的村子，想念她的父母，她的弟弟，村里的那些伯伯、婶婶，那些同龄的姐妹，她却不能回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她也不知道。王大庆已经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关进了监狱，可是他给李文凤造成的伤害，给一朵曾经受到了一村老小疼爱呵护的鲜艳的小花所造成的心伤，还有可能复原吗？她甚至想过永远也不要再回到那个她深爱的地方，当她从病床上爬起来，从那场灾难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她的生命的过程中便多了一道分水岭，一种阻隔。她知道她还会回去的，为了那曾经的纯真和那些记忆，但不是现在。也许有一天。所以她生活的更加认真，虽然要坚持这份认真是那么难，但她坚持着，也多了一份勇敢。

    冬天里的下午五点，天色已经开始暗起来，知道朱菁华和张明伦还等在外边，李文凤心里着急，想来想去，她拨通了李春英家里的坐机电话，把这边的事情跟李春英说了一下。李春英出主意让李文凤跟着朱菁华去。李文凤说：“我怕的是后来，他和他家里的人要后悔，很怕会生出什么误会。我想我把朱菁华的手机号告诉你，你给他打手机，要他父亲的电话号码，跟他父亲说一说我的情况，说我的实情，一定要说清楚，姑姑，如果这之后他家里人还坚持让我过去，我再过去好吗？我的意思只有这一点，先把我的实情告诉他家里人，让他们对我有一个定位。我不忍心直接告诉朱菁华和张明伦，就瞒着他们吧。你看这样行吗？”李春英说：“好吧，这样也好。”

    朱菁华和张明伦这时候贴着江南舞厅的大门站着，寒冷裹着他们，他们仿佛感觉不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也没有丝毫的烦躁，以他们这样的年龄段里少有的耐心坚持等在那里。看看周围，已经是寂静而空荡，在这天色落黑的时刻，连零落的爆竹声也停歇了，也好象在等着什么，等着谁。朱菁华和张明伦执拗的等在那里，坚信奇迹一定会发生。为了知道他们俩人在这种情境下的态度，朱菁华和张明伦会不时的互相看看，相互一笑。后来他们再一次无意之中目光相遇的时候，朱菁华突然问：“明伦，你是不是爱李文凤啊？”张明伦听了突然涨红了脸嗫嚅了，过了很久很久，他居然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听到张明伦的这一声“嗯”，朱菁华的心猛然沉下去，他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着他的亲密的朋友的脸，他的眼睛，他自己的眼睛里却似乎有了一种不理解和一丝轻蔑。但是张明伦接上慢慢的说：“这是一种不需要回报的爱，是单方面的仰视，不是爱是景仰，能为她所用，我很珍惜。”听着张明伦的解释，朱菁华那微微起伏的气息放缓了许多，他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呢？”回答朱菁华的是他自己的手机铃声。

    朱菁华接到了李春英的电话，李春英向朱菁华索要他父亲的电话号码。朱菁华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口背诵出了他家的坐机号码。

    漫长的等待中，街灯已经亮了，万家灯火在这片街区周围、在远处闪耀，只有朱菁华和张明伦站立的这一片街区仿佛是一片死寂。突然，朱菁华看到了他父亲的子弹头C4毕加索大轿车向他们驶过来，车开到朱菁华和张明伦面前，车门打开，徐凯华走下来。同时朱菁华和张明伦的身后，也响起了开锁的声音，舞厅大门打开的时候，一阵旋风夹着寒冷和水气向门内吹进去，李文凤害羞的低着头，手上提着一个包走出来，张明伦上去接过包，李文凤返身锁好大门，大家刚要上车，张明伦已经把李文凤的包放进车里，跟他们打个招呼，自己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徐凯华，朱菁华，李文凤坐进车里，徐凯华把车倒向十字路口，把车头调了方向，向张明伦跟前驶过去，缓缓的停在了张明伦的前边，张明伦走到车门前，站了站，拉开车门也钻进了车内。

    二

    除夕夜八点的时候，徐凯华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叶海珠发给他的，叶海珠告诉徐凯华今年过年她没有回家，现在还在小区宿舍里，自己，一个人。徐凯华收到短信的时候，他还在朱厉文这边没回家。这段时间，徐凯华因为在永盛电器厂过的郁闷，本想借机会问一问朱厉文关于永盛电器厂的事，因为要安排李文凤的房间，又架桌子又安床的，刚刚忙完，还没来得及开口，这条短信更是打断了徐凯华的设想。这时候朱厉文、朱菁华、徐凯华忙完了他们男人该忙的事，都坐下来看春节联欢晚会，孙秀娥和李文凤在客厅里准备了一桌菜肴，准备大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年夜饭，看到三个男人都忙着要看电视，孙秀娥和李文凤在靠饭厅的一边安了一个小方桌趁空闲包起了水饺。李文凤对环境适应得很快，入乡随俗，两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她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

    徐凯华收到短信后，坐在沙发上，看似在看电视，电视的内容却似浮光掠影，没进到他的脑子里去。后来徐凯华站起来，问朱厉文：“姨夫，我借你的车用一用行吗？”

    朱厉文听了不解的问：“你想回家吗？饭都准备好了，你妈妈刚来过电话，他们没有守夜的习惯，马上就要休息了，你回去干什么？”

    孙秀娥也在旁边说：“在这里吃饭看联欢晚会，咱们也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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