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大丧过去后的近五个月,紫禁城里的大悲大凉悉数悄然散去,终于,在庚子年腊月的甲辰之日,宫中又迎来了一件喜事,顺治帝的庶妃穆克图氏诞下了皇帝的第八个皇子。
沉郁数月的顺治帝总算眉目间染上了喜悦之色,赐名“永幹”。而更巧的是,皇八子的出生正临近辞旧迎新之际,遵循祖宗遗训,自腊月十二起,宫中便开始燃放鞭炮,皇八子降临人世这一日,宫中更是热闹非凡,联系着几个孩子也是龙腾虎跃。
欢庆的氛围达数日之久,到了腊月末,紫禁城同京师的百姓一般,甚至是长城内外,乐声高亢,炮声连连,而宫中的每一个人,几乎忙得不可开交,孩子们忙着玩儿,大人们忙着祭拜,从除夕丑时起,顺治帝起床、盥洗、穿吉服,到后来率诸王、文武百官大臣往堂子行礼,又到慈宁宫给皇太后行礼……诸多礼节过后,到了最受瞩目时分。
逢年过节,全讲究一个“团团圆圆”,放在大清国,亦是如此。当顺治帝结束一天的瞻拜礼仪过后,便率着一行人来到乾清宫左侧的昭仁殿东小屋吃饺子。
当身着明黄色缂丝五彩云蝠五爪金龙袍、脚蹬青缎羊皮里皂靴的顺治帝坐北朝南,随行的一干后妃及其皇子女也与案旁各自落座。
后妃前一排,异彩纷呈,各自换了不同色吉服的后妃们,于庄重中蕴含活泼。一年一次的除夕佳节,那些平日不得见皇帝一面的后妃自然装扮隆重,从头到脚,无论是头饰,抑或是耳饰,个个光彩瞩目,就连洛敏,也在这大喜之日戴了一对皇后荣惠去年送她的生辰之礼——镶珠翠耳坠。
耳坠子是她头一回戴,宫里许久不见喜,当是图个喜庆。可一戴上她便后悔了,耳坠为流苏式,以金托为之,上嵌翡翠蝴蝶,下坠珍珠一串,珍珠串下为茄形翡翠坠角,以荷花纹粉碧玺为托,两侧嵌珍珠。耳坠子美则美矣,可挂在她粉嫩的小耳朵上一久,沉甸甸,竟显得有些笨重。
“敏姐姐,这耳坠子不曾见你戴过,可真好看!”冰月一见着好看的饰物,也就萌生了女儿家的艳羡,身子侧向了洛敏,小声说着话。
洛敏微微一笑,看向她的耳垂,粉色的蝴蝶坠子镶了两珍珠,活泼不失可爱,“你戴的这对耳坠也很可爱呢!”说着,她靠近冰月耳边,掩了手,悄声道:“你瞧三弟,想必他也是这般觉得的。”
洛敏看着冰月说话的当口,正巧瞥见坐在冰月边上的三阿哥正看向她们这边,洛敏心里顿时起了玩心,欲开冰月妹妹的玩笑。
果不其然,冰月闻言立马扭头与三阿哥撞了个正面,洛敏也抬眼望去,只见三阿哥落荒似的别过头去,冰月瞧进眼里,不禁甜甜一笑,问:“三哥哥,小月的耳坠子可好看?”
过了好一会儿,三阿哥才缓缓抬起头,简单答了个“嗯。”小眼儿似有若无地瞅着冰月的耳坠,而在洛敏掩嘴笑着这两孩子时,顺治帝尊口一开,列席的众人边动筷,边掐准机会与顺治帝大话家常。
而此刻,孩子们也正襟危坐,小手搁在案几上满怀期待地慢慢掀开盖子。洛敏因低头瞧着面前琳琅精致的食具,未能察觉方才那孩子转过身时朝她望了一眼,珠翠“唰唰”晃动的脆声在他耳边徘徊,久久不散。
珐琅碟里的饺子无甚特别之处,洛敏拾掇起与之相配的珐琅银筷,轻咬了一口,鲜汁饱满,清香四溢,齿间隐隐响起“咔咔”脆声,这饺子和了木耳馅儿。
除夕夜吃饺子本是汉人的传统习俗,宋代那会儿传入了蒙古,后来走向了世界。满洲人也管饺子叫“煮饽饽”,民间叫“角子”,取其更岁交子之意。而与民间不同的是,大清皇帝吃的都是素馅儿。据说,当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因夺取统治权时杀戮过多,所以在称王的那年元旦,对天起誓,每年除夕吃素馅饺子祭奠死者,从那以后,这就成了大清国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皇帝吃素饺,后妃皇儿们也跟着吃素饺,这对以牛羊为伴的游牧民族来说,确实清口了些,可对素爱素食的洛敏来讲,清淡中少了腻味,甚是欢喜。
吃罢饺子宴,众人退散,各回宫里守岁。原以为新年的余温将会留存至上元,不想两天之后,宫里传出了惊为天人的噩耗。
顺治十八年春,正月壬子,大清朝顺治皇帝与其爱妃董鄂氏一样,染上了天花。一时之间,宫里上下又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不过两日,那天宴席之上,洛敏与众人才瞧见顺治帝精神奕奕地坐在宝座之上,甚至和大家谈笑风生,一转眼,突如其来染上了可谓是“绝症”的天花!
皇太后之前已受尽恐慌,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亲生儿子深受苦难,命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要他们竭尽所能救治皇帝!
顺治帝病重,皇太后日日诵佛,满汉大臣不上朝,而每日徘徊于养心殿前,忧心如焚。东西十二宫各处妃嫔也是寝食难安。
顺治帝的不豫在洛敏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简亲王去了,董鄂妃薨了,就连大清国的顺治皇帝也将……此刻,她除了担忧荣惠,最担心的人还是三阿哥。
那可怜的孩子,生命中将遭遇八大不幸,而痛失皇父,正是其中一大不幸,这一不幸,也将改变他今后的命运。
*
养心殿中,皇太后为救儿子使尽浑身解数,更是请了满洲人的萨满法师前来跳神驱邪。五六个法师头戴尖顶高帽,身穿花花绿绿的宽大衣袍,腰间各束了一串铃铛,手执手鼓,旋转跳诵,边舞边唱。一会儿,似乎有神附体;一会儿,唱诵声又渐渐变得低沉粗壮。
洛敏、冰月、三阿哥,还有几个皇子也在人群中看着驱邪仪式,因萨满法师唱诵的是不清不楚的古老女真话,与满清入关后的满洲话有所出入,谁也听不懂,只是皱眉瞅着那些人反复唱诵,神情愈加亢奋,面目也愈加狰狞,在顺治帝的病榻前如抽风一般旋转,剧烈迅疾,使人眼花缭乱。
洛敏晃了晃脑袋,以免被绕晕,余光瞥见三阿哥一双小眼正凝视着明黄纱幔后手持佛珠静躺着的顺治帝,面色沉重。
瞅着年少的他,洛敏心头莫名一紧,伸手拉住他的,轻声道:“没事儿的,皇阿玛会没事儿的。”
三阿哥身子一颤,却未回过头,漆黑的瞳眸始终停留在病榻之上,沉默不语的他更令人忧心忡忡,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他们说,皇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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