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这挺身而出只是刹那眨眼的功夫,却昏迷了数多月,怕是所有人都认定我这一睡不是长眠不醒就是一命呜呼,当初太医开方诊脉之时也是有所保留的,开的均是些温和滋补的方子,不对症却也吃不死,因此胤祥才大发雷霆。谁知我如今妥妥当当地醒了,更多人都是惊大于喜。
康熙自遇刺之后,便即刻回京,一来朝堂须稳,二来此事兹事体大需要着审。
不日,朝堂上便送来传召,命一干人等早日启程回京。在泰安城修养生息数月的一干伤兵,浩浩荡荡向京城进发。
晨曦微露,早早便有人来替我穿衣梳洗,只听得窗外马踏青石,嘶鸣不已,早已是整装待发的样子。
忽而,门外有脚步声急急而来,一人在哪儿“四哥,四哥”地迭声叫着,我才明白过来个究竟,门便被毫无预警地从外面推开,许是赶得急了些又用力猛了些,一脚跨进门槛便手捂胸口伤处,吃力地蹙眉咬牙。
“瞧吧,倔脾气!”十三没两步便赶了上来,见着胤禛吃疼模样,没好气地嗔着,扶了他来到房里歇着。
“你们兄弟俩这是唱得哪一出?”我左右打量一番,甚觉十三颇有点操心小媳妇的模样,对着胤禛又是疼又是气,忍不住笑出声来。谁知,身子一抖立即又收住了,忘记这伤还长在身上,稍稍振动,便牵扯出撕裂的疼痛。
“瞧瞧,两元伤兵,就不要在此逞强了,”说着直视着胤禛,俏皮地起身,照着戏文里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道:“两位救驾有功,且把这小功劳让给小弟则个。”
胤禛摇头,一副无奈调笑,点了点头,起身立于一旁,静待。
“唉,唉,唉,这是做什么?”随着胤祥走来,身子一轻,便被打横抱起,我惊呼一声,看着胤祥这般暧昧行事,十分别扭。
照顾胤禛有伤在身,趋步缓行,感觉胤祥手臂略有颤抖,我身子一侧险些摔了,惊得胤禛一个箭步冲将上来,正要开口,我立即抢过去说:“你莫不是想说,我在床上被好吃好喝地养着,胖了出来?”
胤祥宠溺地一笑,手上用力紧了紧,胤禛再也不敢冒险似的,将手扶在了我的肩上,我与他相视一笑,本是想消除他心中担忧,心里却是在想着胤祥的异样。心中的这个结,该何时去结?
马车里一声迸裂的琴声,似钢刀割断情丝,听闻之人均是一震,待到车帘掀起,额娘正跟怀里的琵琶撒气,见着我,面上一动,似欲言又止,透着些哀怨,看到身后送行的阿哥们,又都敛了回去。
原来那一声梦中的断弦之音竟源于此,额娘一声声弹奏,又将我的魂魄召回了大清皇朝。
想起那本自陈师伯手中得来的曲谱,洽巧被我在三百年后拾获,这番渊源似有意无意牵连,牵连出这一生奇遇,绕梁三日,终注定我缠缠绕绕挥不去的绕指柔。
启程回京,车外人马浩荡,掀起尘土飞扬,车内二人默坐,激起心波荡漾。
“琴弦坏了而已,拿回去找个师傅修修便是了。”
额娘低头,望着琵琶那根断线发呆,听闻我主动开口,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若有失神。
我的话似并未打破沉默,一路默默前行,遇上山路,马车不好走,一震颠簸,险些将我跌出车外,额娘一个闪身,挡了半个身子,才将我稳住。
伤口有些迸裂,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额娘替我将软垫铺好,为我推脉止疼。她少有这番主动关怀儿女,如此这样,倒让我想起留在现代的母亲,还是生在普通人家来得轻松,所有情感不必藏着掩着。
“我和他相识二十载,是自幼的情分,若不是身份有别,错生侯门,如今你该叫他一声爹。”
“啊?”我闻言愕然,“爹?我不是……”
“他此刻正关押在天牢,生死一线,你万万要将他救出。”额娘不容我置疑,身子逼近一些,补充道。
“天牢?我去救?”心道,体谅她的救人心切,只是也未免过于苛求我了吧。
“嗯,”她竟全然无视我的为难和无措,早已盘算好一般,刻意压低了嗓音,急急道:“你此次回京,皇上定是要重赏的。届时,你什么都不要,千万要皇上赏一块免死金牌。”
“我……”听她的盘算,我的眉头越蹙越紧,心下踌躇极了。可是,见额娘忧伤和期盼的眼神,仿佛孤注一掷地求着我,想拒绝的话硬是哽咽在喉,终是吞了下去。只道,也罢,她是情之所至,如何能劝慰得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是身处侯门的她还是忘了四个字——圣意难为。
途中夜宿驿站,想着白日里赶路时,额娘对我说的话。时不时地蹦出个爹,可真是让人难以消受。这其中因由,怕是只有她本人能道得清,说得明。
这些我并无心烦恼,想到此番离开,才让我知悉胤禛对我仍存着一份珍惜,见过他虽自顾不暇却偏要护我周全,看过他如切肤之痛地懊悔,我究竟还要计较吗?却又要计较什么呢?
鲁域离京城近不过,不多日便抵京城,因先前之事,我们此一行人都陪着小心,低调行事。
果然,回京的头等大事,便是进宫面圣,来传旨的公公换了人,不见梁九宫老迈沉稳的身影,却见一年纪轻轻,聪颖和善的小公公走过午门来迎。
“李公公。”一路走来,掠过之人均恭恭敬敬地唤一声“李公公”,他也谦卑,并未有颐指气使的态度。
后一打听才得知,梁九宫被派去了太子宫里伺候,而原先伺候康熙的差事便提拔了这个颇得圣宠的小太监,李德全。二十好几的年纪,圣意正隆。
是监视是伺候,只有康熙心里明白。
随着李德全在前引路,我独自一人被召去南书房问话,这南书房是康熙年少时智擒鳌拜的所在,虽不似乾清宫、太和殿般肃穆,却令人望而生畏。
作者有话要说:拿你们的花花来换免死金牌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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