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万俟家虽然已经将常胜的身世打探得八九不离十,像陈家兄弟与章家兄弟这几人,却是一点风声都不知晓的。因此上陈三听得常胜如此一说,险险便从马上跌将下来。
好在常胜反应极快,骑在马上的上半身微微一动,双臂舒展之间便将陈三推回坐好,陈三讪讪的抹了把额头——这叫不叫小河沟里险些翻船?
待想到常胜那一次急病,好像就跟他的身世有关,陈三的眉头立时皱紧。
这小子这是遇上一个什么样的渣爹啊,将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带着私奔也就罢了,还叫亲生骨肉沦落到给叶家做小厮的地步,若将他陈三换成这小子,恐怕也得大病一场!
常胜本就没想瞒着陈三。既然两人同行,陈三又是为了他的私事来帮忙的,他就不能叫人家云里雾里,于是两人一边骑马赶路,他便一边给陈三唠叨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我的大名叫顾博翱,乳名儿叫长生。我娘生了我之后没多久,我……那人就上京赶考去了,等我再见他之时,已经四岁了,谁知他却是回来休妻的。”常胜缓缓说道。
“我年岁小,不懂什么叫休妻,我姐姐只比我大两岁,对此也不甚懂,我们姐弟只知道从我爹回来那天起,我娘的眼泪就不曾干涸过。”
“族里的族长为了挽回事态,连叫那人兼祧两房的主意都出了,那人却依然坚持休妻,说什么聘者为妻奔为妾,我娘……本就是与他私奔之人,不配为人妻。”
“族长见事态不妙。便警告他说……他若敢休妻,便将他除族,谁知那人竟、竟然连除族都不在乎,还说他已经娶了正经官宦人家的小姐做正妻,我娘这种来历不明的淫奔女子……要么就给他做小,要么便下堂。”
陈三听得常胜学说的艰难。手中的马鞭立刻探过来。端端停在他面前两寸远,口中也厉喝道:“兄弟你别说了!”
这种痛苦的经历,经历过也就罢了,每一次学说都是在心底的创伤上再割几刀罢!
常胜见他握着马鞭的手已经变成了青白色。情知他也是气得不善,轻笑着将那马鞭缓缓按回:“陈三哥,我没事儿。真的。”
顾敛之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怎么值得人为他动气。无论他有没有能力为他娘讨回说法,他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正眼看那人一眼——不是就当不认得。他根本就不认得。
只是他娘……将太多的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了,他娘生养他一回,他总该为她做些什么,再告诉九泉之下的她说,错的不是她。
陈三见他似乎不像说假话,心中不免疑惑万千。这种事儿若换了是他陈三,他才不管那人是不是他爹。一刀剁了省事!常胜这小子怎么却像在诉说外人的故事,如此淡然!
“你听我说完啊。我娘为了我和姐姐不从嫡出掉到庶出去,抢在休妻文书到手前吞了金,临终前给那人留下书信一封,求他好好待我们姐弟。”常胜眯眼笑道。
“那人看罢那封信,便在我娘灵前发了重誓,说是等他回去安置妥善,便将我们姐弟接回他膝下,好好抚养我们长大成人。”
“等我五岁那一年,他终于派人来接我和姐姐,我和姐姐便到了海城顾府;那人却告诉家中上下以及外人说,我们姐弟是他族人的孩子,父母新丧……”
“陈三哥,你说这人可笑不可笑?” 常胜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无数眼泪。
陈三却欲哭无泪。这小子魔障了?这么叫人愤怒的事儿怎么还说可笑!这可是刚刚离了宁州城,这小子就疯了,接下来的事儿怎么办?姑娘可是再三交代,叫他好好照顾这小子呢!
“我真的没事儿,陈三哥不用担心。”常胜倔强的抹了一把脸。
其实他很怕,怕等他到了杭城常家,方才的那些话都没人愿意听;或者说,他很怕他连常家正主儿都见不到。
既如此,现在说给陈三听一听,万一到了杭城后诸事不顺,他也不用再将过去憋在心里——他还有许多路要走,姑娘说过了,放下包袱轻装前进,未来才会更美好。
陈三满面狐疑。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的痛苦说罢,就可以不报仇了?他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姑娘说,与其日日生活在仇恨里,不如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否则就是叫那人先害了我娘,后又害了我。”常胜笑道。
“我若是个争气的,就不能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叫那人和贾氏如了意。至于坏事做尽的那种人,天会收他们的。”
陈三不由咋舌。这是啥说法儿?等着老天爷收那个坏蛋两口子,好像不靠谱儿啊!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是那么个理儿?若是鼓动常胜一刀将那个姓顾的渣爹剁了,之后的日子就得亡命天涯不是?如此一来,好好的一辈子也叫那混账给毁了!
陈三对杭城常家早有耳闻,知道这太后的母家常家、风头与能力比万俟家只大不小。因此上接下来的一路也不想别的了,只管暗暗在心中祈求,但愿到了杭城后一切顺利,如此才好给常胜和他那苦命的娘一个最好的结果。
宁州城里的叶蕙送走了常胜与陈三,此时也陪着文氏赶往五房。十太太袁氏前天傍晚顺产下了一个女婴,在叶家这一辈的女孩儿中大排行十九,今儿正是十九娘的洗三礼。
文氏在路上不免跟叶蕙唠叨道:“你十伯母这回生了个女孩儿,也不知失望没失望?她膝下本就是枫哥儿独一个,若这个也是个哥儿该多好,三十多岁的年纪再开怀本就不容易……”
叶蕙忙阻止她娘:“就算十伯母真的失望了,到了后咱们也多说喜庆话儿,少提这个吧。”
文氏佯嗔着看了她一眼:“你当娘是那不懂事的人么?这就是与你私下说两句罢了……女儿有什么不好啊,若都是像你一样,哪个当娘的做梦都笑醒了!”
叶蕙堂而皇之的接受了文氏的赞美,嘴角微微上扬:“我这样的姑娘家可不多,娘就偷偷笑去吧!”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清楚得很,连她娘都替十太太失望了,等待会儿到了五房,还不知道有多少说怪话儿的呢。她家本就与五房走动得极好,到时候少不得多帮些忙。
又想起好一阵子没见过四娘了,她便低声叮嘱她娘:“等到了五房见到七伯母,您可别问四娘的事儿……四姐姐才退了婚,不可能出来见人,七伯母本就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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