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轻轻的来重重的去 滚滚的潮静静的舟第(1/4)页
柳留梅一觉醒来已是昏黑,见墙上的挂钟已隐隐指向八点,窗外的夜幕早已悄然落下,身边人还紧挨着她熟睡着。不知是否所有的男人都习惯紧挨着女人睡觉,反正他是一睡着就贴经她,像一块铁挨着磁铁一样,这大概是幼年养成的恋母情结。柳留梅轻轻的起了床,他知道老天皇已很疲劳,现在叫醒他未免残酷。然而不少女人并不理解男人,以为男人事情完了就死睡,岂不知这死睡是动作片中的最是不能少的静场。
柳留梅没有开灯,把地上的湿湿的的卫生纸检起来,里面许多男人生命的战略性资源已溢到地面,她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用卫生纸包好。她喜欢带有松节油的气味,这种在多年前的六月四日夜间开天辟地闻到的松节油气味一直深藏在记忆里。柳留梅轻轻的开了门,把老天皇晒在外面的忘记收回的衣服取下迭好,放在床头柜上。她本想把零乱的房间收拾一下的,但已没有时间了。柳留梅从方便面箱里取出一袋方便面,打算在火车上吃的,她叹了口气,望着屋里已有两三个空的方便面箱,可见老天皇平时的饮食很马虎,心里酸酸的。
柳留梅坐到杂乱无章的书桌前,铺开一张纸,留下几行字:
我轻轻的来 / 又轻轻的去 / 我重重的心 / 又重重的脚步。
火车是晚十点的,艾椿已经给她订好了卧铺,他坚持她必须坐卧铺,卧铺票不好买,好在艾椿有一位忘年朋友叫费祥的在铁路部门工作。
费祥原是艾教授所在学校的艺术系音乐专业毕业的,虽不是艾教授的正宗弟子但师生间早有往来。艺术专业毕业后能去哪里啊?费祥没有费翔的歌喉,去演艺行业或中学当音乐教师也都难,音乐教师可是大大的过剩。总算靠关系去了铁路部门,因为是大学生加上机灵聪明,安排在调度室,业余时间翻翻书或涂鸦作诗,偶尔把自己的诗谱成曲哼哼,自得其乐。也偶尔到娱乐场所卡拉OK一通,找有些品位的女孩意淫一番,嬉皮士色彩很浓,外号为 “老匪”。
有时候柳留梅急赶火车,买不到卧铺票,老匪干脆就把他的“师母”,直接送上卧铺。这老匪对于柳留梅同他恩师的关系是心知肚明,这年头的年轻人谁也不是傻帽。他很为他的老师能拥有一位聪明灵秀的女弟子而高兴,也很赞赏有情人并不整天厮守在一起的生活方式,厮守的没有缝隙同诗是背道而驰的。奔驰的列车前后车厢是必须有间距的。
柳留梅到了车站,老匪已在那里等候着,笑容可掬地把卧铺票交给柳留梅:
“艾老师没有来?”
“我没让他来,正在写什么东西,看他挺累的。”
“艾老师的那支笔就是可以。”老匪一语双关。
柳留梅的脸轻轻地红了一下,她从包里掏出车票钱。
“不用,上次在艾老师家打麻将,借了老师的钱还没给。”
“你们还来钱的,那不成了赌博?”
“打牌是乐趣,来点小刺激是锦上添花。说赌博也可以,小赌而已。生活中有了这样那样的赌博才有点乐趣啊,要不过的太单调。”老匪见了他喜欢的女人,就是神神呼呼的话多。
“你们可不能熬夜啊!不能老打。”
“不会的,老师老是看书也单调疲劳,适当调节是必要的。”
“他那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啊。”
“你不知道,我老师的那个大头比我们年轻人还好使啊,我觉得老师的心理和身体上都不老。生姜还是老的辣!”老匪庄严的坏笑了一下。
柳留梅听了心里像吹进了一阵春风,边说边走。老匪把柳留梅送进了卧铺车厢。
望着艾椿的弟子远去的背影,柳留梅有点感动。这年头师生关系也很淡化了,学生一毕业,有几个记得住老师的?有的学生当了官或者有了钱,更是烧包的不把老师放在心上,见面视同路人,如果老师曾经在学校里批评过学生,弄不好受批的学生会记恨一辈子。当年梁启超的弟子徐志摩毕业后已经是社会上著名的大诗人了 ,梁启超仍端着老师的架子。当徐志摩爱上了有夫之妇的陆小曼,梁启超开始就激烈反对,直到木已成舟后的结婚典礼上,老先生仍不给他的学生一点面子,以受邀主婚人的身份把新郎官徐志摩骂的狗血喷头。难得的是大诗人徐志摩并不对他的启超老师心存蒂介。其实他应该感谢梁启超,这一顿骂,既稀释了大家对徐志摩另类之爱的不满,同时提升了徐志摩的品位。今天,如此放肆的老师和如此谦卑的学生已难找了。
“哐当”一下把柳留梅从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婚礼上拉了回来,火车启动了。这时候听到一侧的车窗玻璃上有急剧的敲打声,柳留梅一看是缓慢的老天皇在外面,那花白的有点零乱的乌鸦似的头发在路灯中晃动,看他那着急的样子,使人想起饿坏了的婴儿在拍打妈妈的前胸的衣襟。艾椿的左手高举起一个鼓鼓的白色塑料袋,可是列车已经启动,封闭的窗玻璃也无法打开,柳留梅眼睁睁的看着艾椿跟着加速的列车跑了一阵,从他的嘴型上看,他是在深情的呼喊“再见”, 然后消失在视野里。
柳留梅任泪珠跌落到衣襟上。
王实甫说:“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陆小曼伤心地说:“甚么都有再见的时候!”,对小曼来说,1931年1。1月19号她的丈夫徐志摩消失在黑暗的夜空后,就永远没有“再见”的时候了。对“离人”来说,“再见”是无奈又痛苦的,但是如还能有“再见”的时候总还是有别一种幸福吧!
想到国庆长假又能再见到独守空巢的老夫子,又多少有些安慰了。
坐在柳留梅对面的一位老妪很关切的问:“是你的老爸吧?我认得您爸。”老妪停了停又说,“人老了行动就是要慢三拍,有回我去机场送女儿出国 ,也是走不快,进了机场大厅,飞机就起飞了。以后我乘车赶船,总要提前一个小时到站。”
柳留梅本不想搭话的,可面对老妪一幅慈祥的模样,并说她认识艾教授,柳留梅就很礼貌的说:“是我的亲戚,给我送书来的。”
“教授人情一本书啊!”老妪笑着说,“艾教授去我们单位开过书法讲座,可他不一定认识我。他的书法我没看过,但他的粉笔字写得真好,看了让人舒服,书法展览会上的一些字,七歪八倒,蓬头垢面,实在看不出好在哪里。这字如其人,他的人也挺随和的,不像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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