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林木森有些后悔。
“不行!”李金凤抬起头,一抹眼泪,说,“你去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去贪污,还是学薛长寿让全大队派工替自家起屋?你听好了,我李金凤宁愿住草棚,也不让你犯错误!”
林木森惊诧地望着李金凤,这个朴实无华的女子竟有这般的境界!他掏出皮夹,把钱全递给她。
李金凤懵了,说:“怎么这么多!这里有多少?”
林木森说:“大慨是五十七块。”
五十七元!李金凤头一回捧着这么多钱;她一遍又一遍地数,终于确认了。她双手紧攥着钱,认真地望着林木森的脸;最后,她笑了,笑得很甜。从男人手中接过钱,感觉真的很幸福!
“你真好……”李金凤说,“我留下三十元,等会存到信用社去。这些你拿去,买些营养品;你太累,晚上作梦都说社教、拆迁什么的。”
林木森说:“吃什么营养品?良种场的伙食挺好的,真的,天天有人送鱼来;有时连是谁送的都不知道,还有人送蛋、送鸭子,良种场的社员还作团子,给我们作宵夜……社员们的心真好!”
“哪是你们工作好……早上,我还跟你发脾气……”李金凤依偎在林木森的怀里,说,“你真好……等我们有单独的房间,我一定会好好服伺你!”
搂着金凤,林木森有些忘形了。李金凤突然想起件事,挺认真地说:
“你不吃营养品,炒粉也不吃?对了,你怎么总忘了拿炒粉?每次作了你不拿,转身就被阿姐拿走了……”
林木森停住了手,负气地说:“你再不要作了!”
“为什么?你喜欢熬夜,不吃点宵夜,饿了,就会睡不踏实。”李金凤象对自己下了任务,说,“等明天我把炒粉给你捆在自行车上,看你还忘不忘?”
林木森说:“不要!”
李金凤说:“为什么?你说,我知道了,你是故意不拿的。为什么?你说!”
林木森说:“我不喜欢吃宵夜!”
李金凤满脸疑惑,突然,她腮帮子痉挛了。她顫着声音说:
“我、我知道了。是阿爸……你、你怎么这样犟?有些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为什么不拿?我是你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李金凤鼻子一酸,晶莹的泪水滚落下来。系住林木森心里的结被泪水浸润,似乎有些松懈,可林木森不愿意去解开它。他不想伤害眼前人,便一把搂住,故作潇洒地说:
“你瞎猜什么?我是在大丰搞‘社教’,大丰不比钱北,跃龙大队有些社员连饭都吃不饱,我怎么能在夜里吃宵夜?传出去,影响不好!”这个理由连林木森自己都感到可笑,可李金凤却信了。在李金凤心里,林木森就是一切,他所说的,他所作的都是对的。自己只是听着,还有,就是掏出心来服伺他。林木森乘着李金凤脸色婉和,俯在她耳边说,“好了,你说一定会好好服伺我,我想你了!现在,我想你了……”
男人想我就是爱!尽管是大白天,李金凤什么也不想,起身便吃药。可姆妈在外屋,李金凤满面羞赧地正想拿着小脸盆出去,借此暗示姆妈让她回避。
突然,徐贞女在外屋叫:“田支书!木森,田支书来了――”
田树勋!林木森想起在沈宝根家的“约定”;迎了出去。
田树勋说:“林主任,没打扰你休息吧?”
田树勋穿着“红卫兵服”,挎着军用黄书包;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只是眉结间有一团忧郁的阴霾。
林木森说:“什么话?中午多喝了一点,有点蒙,睡了一下。来,田支书,请坐。”
田树勋似乎还不习惯这个称呼,尤其不习惯林木森这样称呼。说:
“林主任,千万别这样叫!要不,木森,我们抛开这些俗套,以‘知青’身份相见,怎样?”
“好!我也感动这样称呼挺使人陌生。”林木森从田树勋眼中看到了真挚;一笑,说,“这样,树勋,我们到后院去。”
后院杂乱无章地种了十几棵树;泡桐、刺槐、水杉、苦楝、还有白杨。为争夺阳光,棵棵都长得杆长枝细;当时队里的好多人都笑话林木森连树都不会种,现在个个敬佩,虽说树杆细一点,但都是造屋的材料,又直又长。阳光下,树叶摇曳,地上象晃现着光彩的花。俩人坐在树荫下,中间放张方凳,放着烟、茶还有一碟葵花籽。李金凤放下热水瓶,用眼睛寻问木森,怎样?林木森笑笑;她进了屋,顺手带上门。这里便成了一处无人打扰的场所。
“钱北是‘社教’典型!你打算怎样进行‘第二阶段’?”林木森不想绕圈子,单刀直入,说,“树勋,需要我帮你些什么?”
田树勋说:“好!木森就是木森,什么时候都这样坦诚待人!说实话,我现在是越来越没底。开展‘社教’,是党交给的任务。怎么都责怪我?弄得我走到哪里都象是夜猫子进宅,不受欢迎。”
林木森说:“树勋,有时工作不顺利,心里难免烦躁,就会感到一种压抑。你是不是多心了?”
田树勋说:“木森,这次运动重点在大队。你是公社‘工作组’,自然面对矛盾少。”
林木森笑笑,心想,可我压力多大!不过,你能退一步,我就轻松了。
林木森说:“树勋,你打算怎样进行‘第二阶段’? ”
田树勋说:“木森,毛主席说,‘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虽然农村经过了‘文化大革命’,可透过现象看本质,还是这样;充满了愚昧、落后,‘封、资、修’的流毒肆意横行,稍不留神,便泛滥成灾。开展‘社教’,的确很有必要!木森,你我都‘插队’三年了,队里的事也都心知肚明。单说‘黄麻尾子’,从拔麻、剁根、晒麻、打叶、浸水、翻沤、清洗、到剥麻时,队里剥了一二天,就说晒麻场地不够,把‘黄麻尾子’分了;分掉的是‘黄麻尾子’吗?几乎分掉黄麻的五分之二,队里定了个最低标准,收回的黄麻不足一半。这不明明在瞒产私分!卖黄麻,国家是有‘化肥指标’的,这样不就把集体的‘化肥指标’分给了个人,用在自留地上,助长了‘资本主义的尾巴’?明明都有自留地,却在田里种芋头、种茨菇;有的生产队按每家十棵种,占了队里多少田,少种了多少稻?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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