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森,浓眉大眼,精明能干,心里象裹团蜜,笑着说,“木森,吃晚饭了!”
青鱼中间的肉腌了,鱼头、鱼尾用豆腐一炖,有头有尾,满满两大菜花碗。徐贞女给男人端上黄酒。若平常李阿三早就眯缝着眼,咧着嘴笑。今天算什么日子?女儿把自己送给了人,分钱都不要,有什么值得庆贺的?李阿三把酒瓶朝桌上重重地一放。林木森出里屋就坐在饭桌前,低着头吃饭。闻声抬头,舅舅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林木森脸色通红,蹙蹙眉,徐贞女望着桌上俩个男人,心里象一锅热粥,也不知怎么说好。一直和姆妈坐一方的李金凤突然站起,轻轻推林木森一下,说:
“坐过去一些。”
李金凤坐到林木森的身边,徐贞女先还当她是避开林木森看见被阿爸打的脸。可李金凤全然不当阿爸在场,一个劲地给林木森夹鱼。
林木森有些慌乱了。李金凤离开后,林木森一直“窝”在床上。望着手上的白布,点滴血迹已凝固,他感到了一种不安和羞愧。
“心為萬事之主,動而無節既亂。”自从被“训话”后,一颗仇恨的种子就栽种在林木森的心底。有句话道,“地狱本就在人们的心里。你心里若只有仇恨,地狱就在你的心里;你心里若已没有爱,你自己也已在地狱中。”正是这颗仇恨的种子的萌动,驱使着他离开钱北,也推动着他一步又一步地朝着时常返悔的跞向前走。当林木森离开龙溪茧站时,青春萌发的情欲,因欲火而蠢动,因怨恼而生隙;林木森对李金凤渴望的是一种心灵创伤上的抚慰;一种燥动时的寻求满足,一种追求对异性触摸的快感。情欲终被理智克制,思虑清晰后,心态安然了。
其实,在林木森心底还没有“扎根”的决心,他今天所作的这些都是为了逃离钱北,重回龙溪,而阴错阳差演变成了“扎根”。如果事情不成功,岂不真的要在这三间破房子里同一个不识字的女人生活一辈子?“婚姻,禍福之階也。”传统的道德观念促使林木森冷静地接受了现实,他知道,如果情绪不安定下来,首先伤害的是如此敬重自己、依赖自己的李金凤。想想,比起王建华见上一面就“洞房”,自己要幸福,不,应该是幸运多了。二年多相居一室,虽说不上爱情,金凤的确是时时敬重、关心、照料着自己。“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婚姻就是责任,千百年来的婚姻传统就如此,是福是祸只能寄望苍天了!
只是,如果事情从头再来,林木森真怀疑自己会不会走到这一步?
林木森有感觉,今天的事穿崩了,舅舅摆明了不高兴。做贼心虚,面对李金凤的亲热举止,林木森自然惶恐不安了。他越是退缩,李金凤越是体贴。
再懦弱的女人一旦下了决心,比男人还要坚强。李金凤受到阿爸的羞辱后,唯一的思想就是承担一切,决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男人!
桌上,阿爸的冷漠,姆妈的佯装,更使李金凤感到一种作娘子的责任,我的男人要我的身子有什么错,凭什么摆出副面孔冷落他?李金凤只当林木森是脸皮薄,事情早晚要挑明的。李金凤小心地清干净一块鱼肉上的刺,硬要放进男人的嘴里。
若在平时,徐贞女对女儿的亲昵举止很感幸慰;一对小的亲亲热热坐在一条凳上,金凤懂事会疼男人,木森能干会全心持家。此时她有些害怕了,男人是头“犟驴”;女儿的公然地挑衅会激怒他。
果然,李阿三抬起头来,他简直是眼睛里都要冒出血来,哆嗦着嘴正要开腔;他看见女儿脸上的巴掌印,气诿了。
“吃鱼呀!”李金凤又夹了一大块鱼肉给林木森,笑着说,“今天这条鱼可是富贵叔孝敬你的。多吃点!”
桌上俩个男人都愣了。徐贞女挺骄傲地说了王富贵夫妇送鱼的经过;林木森笑了笑,都说王富贵的朋友多,结交深,还真是个“江湖人士”!
李阿三眨巴着眼睛,没吭声。心里最后的一点底气荡然无存了。
连钱北街上有名的“精明人”王富贵都向这戆头低头?看来怕真的是不能小看他了!李阿三感到今天肯定是中了“黄麻籽毒”,匆匆扒了一碗饭,烟也不抽袋便走了。
李金凤给林木森打好洗脸水,又指着脸让姆妈看,徐贞女叹了口气。李金凤不知所措了。她不敢面对林木森,怕他发现脸上的巴掌印;又不能不进里屋陪他,怕他感到被冷淡……
“阿三嫂,借你家开个会。”王阿土领着一伙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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