罱泥是江南农村的常规农活。
有首流行神洲的歌曲《毛主席是咱社里人》中唱道:“八字宪法亲手定,丰产的道路细指引。”“八字宪法”是1958年12月10日,八届六中全会通过了《关于一九五九年国民经济计划的决议》,写入了**总结的指导农业生产“水、肥、土、种、密、保、工、管”的八项措施。之后,在长达20年的时间里,“八字宪法”成为中国农业发展的最高指示,影响巨大。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肥从何来?河泥是大宗。利用河岸斜坡,在下面用泥围三面筑道“堤”,这块坑地叫“泥塘”。将罱的河泥拷进泥塘,沥干水,便可挑进水田旱地或桑林里。河泥要增加肥力需加工;春上掺上“青苗”,以刚结荚的蚕豆秆为主;夏天掺“湖草”,派青年人在太湖浅滩用竹杆去绞;铡成三寸左右的小节,混进泥里,沤上十天半个月。河泥变得黑黝黝地,散放出臭气,肥效不亚于猪羊粪。
罱泥是重体力活,队里的男劳力都愿意干。一是工分高,干一天多计二分;二是“计件”,以五吨水泥船为标准,二人一天二船,干完收工。一般的还顺便给自己罱上半船,虽然又累还摸黑,但顺便使用队里的船和罱斗可以不付钱。大家争着干就排队轮班;拈阄排顺序,轮着来。
林木森本不在罱泥人员的名单内,王兴荣唆使他说:
“是个男人就得会罱泥,钱北‘知青’就徐武能罱泥,所以生产队长们都夸他。队里人多,顶多半个月轮上一回;如果轮上你不想罱,我替你。”
林木森找了王阿土;王阿土说:“排了队就不好退出了。这样吧,过二天你先试一下。”
今天王阿土就让王兴荣带林木森练练。
罱泥的罱斗就有三十多斤。由两个用薄铁皮条铆合的簸箕组合,象一只能自由张合的蚌;张口部分是二指宽的厚铁条,联合处有一铁销,罱斗柄是两根七八米长的毛筋竹。罱泥时,人站住船的中舱隔仓踏板上,将罱斗插入河底,双手分握竹杆张开罱斗,便劲活动竹杆使罱斗张合将河泥刮拢,两根竹杆用力一夹,淤泥装进罱斗,顺势提起。装满淤泥的罱斗有八九十斤,借助水的浮力提近水面并不吃力,提进船舱却要股爆发力;人要弯腰略蹲,双手交换着边提边顺竹杆下移。罱斗提进船舱还得迅速打开,让淤泥掉入舱内;不然罱斗会重重地砸在船舷上,水泥船可吃不消。而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还得一气呵成。还有一个关键是两人作业,必须一起一落,交换配合;若有人乱套,另一人也会乱了阵脚。
按照王兴荣的示范,林木森先进行空斗操作;张、合、提、放,动作僵硬了些,还有板有眼。进入“半实战”,手臂感到吃力,速度慢了些,每次还罱了些泥。王兴荣见他已马马虎虎“入门”,便自顾自干活了。哪边他动作一快,林木森便不合拍了,总是提斗跟不上。不是换手太慢,竹杆留得过长,罱斗提不上船;就是换手时没有夹紧,罱斗里的泥在河里流失大半。
水泥船隨两人动作左右起伏,王兴荣罱的泥越多,林木森这边就翘得越高,跟不上趟身体便摇晃起来;好在他的“桩子稳”,趔趄几下,站稳了。坏也坏在他“桩子稳”,两腿一“扎马”,提、放全凭腰、臂力,自然会更累;加上五趾并拢的“城里脚”,赤脚踏在坚硬的水泥舷帮上,硌得生疼。扭头看王兴荣,他是随双手操作时,借助大腿力,双脚自由地踏动,动作潇洒,腰也不累。试着罱了几个半斗,还真悟出了点门道。林木森把罱斗插入河底,刮动几下,双手一夹,提起,半蹲换手,左脚顺势移动,提——船突然晃起——王兴荣不知他这回多刮了二三下,在他前面提起罱斗,船帮受力一沉;林木森忙用左脚去踏稳,偏巧睬在船舷沿上,水泥船舷沿不象木船是园的,坚硬的夹角使他收回左脚的力。单腿操作,重心不稳;而王兴荣已张斗放泥,他手中正提罱斗,船一斜沉,林木森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罱斗,连人带罱斗一起跌入中舱。好在有半船淤泥,人没事,只是成了一个“泥猴”。
王兴荣先一惊,见林木森从泥舱爬起,满脸泥浆,忍不俊哈哈大笑起来。林木森搭着船舷跳进河里,洗去泥;王兴荣伸手拉他上船,俩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来,抽烟。”王兴荣在船梢坐下,说,“尝到滋味了吧?作农活,就是逼出来的。多跌几次,就学会了。”
林木森接过烟,猛地想到口袋里的香烟;掏出被河水浸透了的香烟,愤愤地抛入河中。林木森一早就呕了一肚皮的气。
昨天下午,队里财务“对账”。早稻交了“公粮”,队里想“卖余粮,分点‘红’。”王阿土说:“不卖也不行。一是公社、大队下了任务, 二是‘双抢’ 期间,基本上各户都有‘借支’,清一下,大家心里有个数。”
在生产队里社员日常遇上点事,手头紧;写个借条,让王阿土签个字,便去找保管员薛天康“支钱”。若是“富裕户”,有时字也不签;说,“我在队上有钱,提前支些用,谁又说什么闲话?”
“对账”就是会计和保管理个数,队委和社员代表作个审核。王阿土说,林木森“有文化”,让他来作审核。 一叠借条,薛天康一张张地报,会计一笔笔记;回头他再整理出来,张榜公布,由各家核对。 三日内无异议,就列入各户的财务分配帐,从“分红额”中扣回。审核人员坐在一边听,只要不是“透支户”,谁也不吭声。
念到徐贞女时,薛天康打了顿,迟疑一下,说,“三元。”随即将借条插进按时间顺序排好的借条的中间。林木森顿时生疑,伸手要看;薛天康犹豫一下,找出了借条。林木森一看,又气又恼,明明一个“2”字,被人加了一撇变成了“3”;这一撇还加得蹩脚,连接处都写出了头。
会计见林木森皱眉,接过借条一看;他是老财务,立刻明白了,不由一笑。正巧,徐贞女路过,会计叫住了她,问:
“阿三娘子,十二号你向队里借了多少钱?”
“二元。”徐贞女很不以为然;队里有不成文的规定,每次借钱不超过二元的,可以不通过队长批准。
会计说:“不对哟!条子上写的是三元。”
徐贞女不由一怔;她见薛天康满脸通红,忙说:“哎呀!是三元;我记错了,是三元。”
不过六天时间,二元、三元会记错?连当事人都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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