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料到,盛传城乡的“招工”竟然是场子虚乌有的闹剧。
在“文革”的红色激潮里,人人都把“一颗红心献给党”;每当北京传来“最高指示”,喇叭一响,不需要通知,人们深更半夜都会爬起床到广场集合欢呼庆祝,全城锣鼓喧天,跳着“忠字舞”的游行队伍遍布大街小巷。不等天亮,响应的大标语会贴满全城。
而同时,“地下消息”也非常盛行。六七年,说是“鸡血能强身健体,治愈百病”;一夜之间,农村公鸡绝迹。
据说,早在一九六五年,某国民党的一个“中将军医”被我公安机关抓获判了死刑,行刑前献出这个“秘方”以求自保。称其疗效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治愈百病;还说在台湾的蒋介石就靠鸡血活着。此“秘方”开始在某些“上层社会”悄悄地进行,“文革”时,这些“走资派”被批斗,在催逼追问下坦白了打鸡血的事情。于是被当作“延年益寿,抢班夺权,复辟资本主义”的罪行,深揭狠批。结果,“鸡血能强身健体,治愈百病”广为流传。“造反派”更需要强壮的身体干革命!革命群众也要有健康身体建设祖国。于是,各单位有病无病的人们,纷纷拎着大公鸡去医院排队打鸡血。
林木森的母亲也打过“鸡血针”,还是他抱着只大雄鸡去替母亲排的队。大雄鸡有四斤多重,是他二哥高中的一个同学家的“闹钟”。同学原想 “跳出农门”,他多读了一年书,赶上了“文革”,农村青年没有单位管饭,家里靠出工挣工分生活,他没有参加“文化大革命”,跟着“串联”队伍去了一趟韶山,还是回家作了社员。俩个同学在街上碰见,很是高兴;同学听二哥要买公鸡,马上把二哥邀去他家。市井说是“毛鸡肉价”,公鸡一下卖到了三元一斤,比肉价翻了三四倍。在同学的坚持下,二哥二元一斤买的,来回走了六十里路;捧回了大雄鸡,全家很高兴。
大雄鸡高高的鸡冠通红,高翘的尾巴毛黑里透出黛绿,高高的鸡爪又粗又黄。母亲有些犹豫,怕“造反派”借机抓父亲“辫子”。父亲说:“我的‘历史问题’与你无关;只是,这只鸡太张扬了些。”
林木森没作声,拣长的尾毛拔了七八根;二哥把碳素墨水涂在鸡冠上,又在鸡爪上抹些煤屑,用网兜紧紧兜上,再把脖子上的毛弄湿。横行庭院的“司晨官”变成了“秃尾巴落水鸡”。
工厂职工医院大门口,贴着“鸡血治百病”的《辟谣通告》;门诊注射室前排着长长的队伍,聚集了众多的公鸡,有趾高气扬的、有萎缩一团的、还有刚刚会啼的“小毛鸡”。排队的人相互不作声,大家好象都不认识。母亲的担忧有道理,父亲的防范很有效;不时有“造反派”来巡视,并把一些捧着张扬公鸡的“黑五类”进行思想教育。他们回来时,面部毫无表情,只是手中的公鸡变小了。这样的事似乎挺理直气壮;“造反派”更需要旺盛的精力投入革命事业中去。
林木森回家后,给抽了血的公鸡喂了半斤米;拿着公鸡的长长的尾巴毛四处炫耀。果然有“造反派”上门来,说了一番革命理论;以 二元五角一斤,兴高采烈地把公鸡抱了去。
下班后,父母埋怨他,说:“作人要诚实!”
林木森说:“要看对什么人!”
二哥笑着说:“早知你这样精,我应多买二只回来。”
湖兴“招工”的信息来源,谁也说不清。或许是四面八方汇集的“马路消息”, 唯一可佐证的是中央确实在二月的一份文件中规定“下乡两年以上‘知青’可作为招工对象。”
一九六八年底与一九六九年初是“上山下乡”运动最为波澜壮阔的时期,由于“文革”,六六、六、六八届的高、初中毕业生全因停课闹革命耽误在学校,本来还有个“四个面向”(面向农村,面向基层,面向工矿,面向边疆),北京一道指示,六六、六、六八届的高、初中毕业生“一窝端”,共计达二百万人,全部下农村;由此全国的每座城市、每所学校、每条街道、每个家庭都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这股“上山下乡”的大潮。
两年多来,几乎所有“城里人”都在关心、注视着“知青”政策动向;毛主席也是让“知青”去农村接受“再教育”, 教育二三年,就象读了一届初中、高中,也该毕业了。果然,今年情况似乎很微妙。一、中央有“‘知青’可作为招工对象”的新精神;二、“知青”已在七0年全面“断奶”,不足三个月,就吃光了“积蓄”,生活陷入困境;三、城里近年在动员“上山下乡”的时候,政策有些松动,“已经有‘知青’家庭可以留一个”;还有的人家提出,“自家子女换班”的想法,得到许多人持。四、各级革委会今年都强调要注重“知青”扎实参加农业生产。“众星望月”之际,有些大队干部在执行上级指示,要求“知青”参加“双抢”的动员会上,直言不讳地说:“我是为了你们好,你们来‘上山下乡’,连‘双抢’都不参加,如果遇上‘招工、提干’,我怎么写推荐意见?”
于是,各种渠道集拢的信息,经过了层层的过滤、思索;虽然城乡之间的再三探赜索隐,仍是莫衷一是,却在一些人心底里点亮了一盞灯。于是,再经过相互的交流,又有些人添加了一些理想化设想,一套完美的“招工方案”在城乡半秘密地运行起来。
一人传虚,众人传实。“双抢”后,“知青”大批回城,“招工方案”堂而皇之地浮出了水面;尽管各个单位领导都如坠五里云雾,却为自己的亲友感到幸慰,便宽慰道,“如果真有‘招工指标’,一定考虑!”
消息越传越盛,许多原来不知道的家长叫回了蒙在鼓里的子女。暗地里“托门子”演变成公开地找单位。有“靠山”的相互打招呼,没有“靠山”的便聚集一起,商量对策。这是求菩萨告城隍神的事,一番商量后,没有“靠山”的“知青”们不争也不吵。三五成群,十人结伙地在城里游荡;聚上几十人往骆驼桥、小西街、府皇庙等城里热闹的地方临街一坐,无声胜有声;给“当权派”造成一个无形的压力。
“知青”家家有,公安局、“城市民兵” 都无从着手,措手无策。听了汇报,地、市、县革委会更是莫名其妙,忙让市、县“知青办”出面辟谣。谁知一夜之间,谣言纷纭;说是“招工名额”被些“有权势的据为已有。”众议成林,市、县“知青办”招架不住。地、市、县委与各级革委紧急榷商,决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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